第13章 她的笑
趁鬼畜女在屏幕另一边抓狂，拿控制台出气，不小心按开几扇门的开关，两人赶紧通过一个个关卡。
瑞依闷闷不乐，抱着头跑在前面。
札克大步走都没追上，气得他快跑起来，一把拎起女孩：
“喂！又怎么了啊！快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瑞依别过头：“……”
札克：“喂！说话！”
瑞依挣扎着锤了他两下，然后发现自己根本挣不开，沮丧地低头：
“札克……和我这种东西在一起会不会很难受？”
“？”札克不知所云：“你又在说什么胡话，你都说了别理那鬼畜女！”
“喔。可是……”
“可是什么？”
瑞依注视男人眼睛，不愿错过每个表情：“我到底是谁？”
札克一万个摸不着头脑：“你不就是你吗？”
瑞依闷闷道：“他们说的是对的，我不是瑞吉儿加德纳。医生认为我是记忆混乱，他显然知道瑞吉儿身上是发生了什么的——但是我知道，我很清楚的知道，我并没有失去任何记忆。”
札克挑眉：“你当然不会记得你失去过记忆。”
“不是的，我的记忆很好，我能清楚的回忆起小时候到现在的每一件事，尤其是——教主领养我之后。”
过于优秀的记忆，总是让她沉浸在并不美好的过去。还记得在她小时候家庭是多么美好，温柔而漂亮的妈妈，身为警长高大又可靠的爸爸。
可是后来，一切都改变了。有了她以后，妈妈的精神病被发现了，而她自己，也遗传了妈妈的不正常。于是爸爸开始酗酒、吵架，然后殴打妈妈，妈妈的病越来越重，她总是在怨恨一切。而她在这个家里是多余的，没有人在意她的想法，毕竟，一切不幸都是源于她。
然后有一天，惨剧发生了。
——这一切的悲剧都是因为她。
可是教主温柔地向她伸出手：
“瑞依是好孩子哦，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太爱爸爸妈妈了。”
“要和我走吗？万世极乐教以后就是你的家，再也不会有悲伤、痛苦、绝望……”
所以她的答案是——
“好。”
所以瑞依很坚定：
“教主大人是不一样的！他是我们的神明！”
这个称呼让札克想到一个人。
那个把他带到这栋楼，布置了这个杀戮游戏、对他说“想杀谁就可以杀谁”的人。
他自称“离神明最近的人”。
是他对她做了什么吗？
但是这些都跟他没关系。
他说：“你到底是不是瑞吉儿，这跟我没有关系。我只知道突然跑过来扯我衣服的是你，说不怕我的是你，与我定下誓言的也是你。”
“你的过去我没有兴趣，你只要知道：你要帮我逃出这栋建筑，然后我会杀死你，瑞依。”
“就姑且叫你瑞依吧。”
瑞依茫然，呜咽道：
“札克……”
“你是札克对吧？”
札克不耐烦地搓上那颗奇妙的小脑袋：“不然还能是谁？”
瑞依乖乖地被搓成鸡窝头，应道：“喔。”
札克他……
会是神明吗？
……
凯西反应过来时，那两人已经逃过了许多她精心准备的关卡，就快要到达她所在的位置了！
这个事实让她又急又气，但是想到接下来的两个关卡：
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通过的。
女人癫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这种恶魔就不应该活在这世上！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
机关转动的声音让两人从思绪中醒来。
摄像头再次传来女人讨厌的声音：
“哟～好久不见，你们还好吗？居然让你们逃过我精心准备的礼物，真是让人非常失望呢！”
“不过没关系，接下来的关卡，你们一定会非常喜欢的～”
一扇门开启。
没有别的路了，两人对视一眼，一齐向前走去。
前面的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铁栅栏前的地板上放了两只针筒，充满了不同颜色的液体。
墙壁上的屏幕出现凯西的脸，讲解道：
“这两支液体，一支是维生素，另外一支是致命的毒药。”
“到底是哪各式毒药，哎呀～我不记得了～”
“一定要把两支液体都注入身体，门才会开启哦～”
滋滋——
屏幕熄灭，两人相顾无言。
札克问：“你能看得出哪个是毒药吗？”
瑞依拿起针筒认真端详。半响，无奈说：“我不知道。”
“我想也是，我也看不出来。”
“…………”
瑞依低头，又抬头，淡淡说道：“两针都让我来打吧。”
札克不可置信：“你有自信自己打完两针没事吗？”
“没有。但是札克要是死了，我一个人什么都办不到。”
“我才没那么容易死呢！所以说要是你死了我怎么办啊！这里乱七八糟的机关我又不会解！”
“所以你来打试试？”
“……才不要呢。”札克下意识否定。
瑞依却扯开话题，问道：“如果我死后进入极乐，还在那里遇见你吗？”
“你在想什么，先过了这关再想死不死的吧！”札克说：“——而且你想死我才不想呢！人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什么天堂、极乐的，神棍骗人的话你也信！”
男人眼神晦暗：“像我这种人，死掉一定会下地狱吧。”
“啊，是这样吗……”
瑞依看着男人，湛蓝的眸子里仍然是迷茫，却又多了一点东西：
坚定。
她说：“既然你不愿意，就让我来吧。”
“等……”札克瞪大眼睛，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女孩手一转，两管液体一滴不剩的注入肌肉里。
……
在这栋楼醒来之后，瑞依发现自己的心情总是不可受控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一个人产生奇怪的感情，莫名其妙的保护欲，好像内心有无数个人在对她嘶吼：「他是我的」「谁都不能伤害他」
陌生的情感让她很不安。
她从未成功保护过谁。
她心爱的洋娃娃、小狗、爸爸妈妈……
可是今天，她不想再失去了。
“这次是我赢了。”总是冷漠如死水的脸这一刻笑得灿烂。
不再是学着教主的假笑，这次她、终于、发自内心的——
微笑。
看得札克心跳漏了一拍。
他总是忍不住杀掉幸福的人，看他们从快乐到绝望总会让他很满足。
但是看到这个笑容……他的手在颤抖，他竟然发现，自己并不想挥刀。
男人的手搭在肩膀，好像稍微用力一点都能捏断，他还是凶狠的话语，可声音中带上一丝不可察觉的恐惧：
“喂！你要是死了我就出不去了！我们的约定就完成不了！”
“你想要失信吗！”
明明他的体质更强，普通的毒药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为什么……
女孩微笑着，这一刻就像真正的天使。
“我不会死的，相信我，札克。
能杀死我的只有你。”
……
冰冷液体注入体内，纤细的神经就在疯狂跳动。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而是天地在旋转，颜色在扭曲。
强烈的负面情绪形成幻觉，让她意识置身于另外一个空间。
血红的满月笼罩天空，她徒劳的在祭坛上挣扎，连灵魂都在痛苦里扭曲。
牙齿在发芽，指甲长得又长又尖，脊骨伸出体外是狰狞的骨刺和尾巴，身体已经扭曲成可怖的样子。
恶魔在耳边疯狂叫喊：
「吃了他」
「吃了他」
「吃了他」
「你将获得无上的力量」
「你会是最强的鬼」
「让世界以你的意志运转！！！」
“不要！才不要！”瑞依抱着脑袋就往前面撞，鲜血溅出，额头剧烈的疼痛也没有让她清醒一点。
“我不想做什么鬼！”
“札克不想去极乐，我不能违背他的意志……”
“我不能伤害他……”
然后她感觉自己被什么捆住了。
坚硬的东西太紧了，她骨头都被勒得咔咔作响。
她奋力仰头，想挣脱这个束缚——
砰！
然后脑门一痛，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谁都不想为他人献出生命，何况是刚认识的陌生人。
杀人鬼也不例外。
可他都能想到的、最好的选择不应该是身体更好的他来注射吗！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很聪明的吗！
他下意识忽略了心底微弱的悸动。
只是茫然地看着女孩痛苦地跪下，精致可爱的小脸青筋暴起，皱成一团，疯子一样往地上撞去，满头是血都不停止。
「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他清楚的知道这个事实。
可那个眼神，身为杀人鬼的他再熟悉不过了。
她想杀了他？
不，她不想，她宁可攻击自己都不想去碰他。
杀人鬼不喜欢想太多，可此时心脏流露出来的奇怪感情让他不知所措。
所以他遵从内心抱住了她，用铁箍般的手臂控制她的行动，任她在怀里横冲直撞，以免她就这样把自己弄死。
谁知道她突然抬头，两个人额头磕到一起，他脑袋一响，小家伙就直接晕过去了。
“呼……”
杀人鬼长长松了口气。
……
注视完药物，前方的铁栅栏就打开了，黑洞洞的走廊欢迎他们向前。
札克背着女孩，慢慢往前走。
胸口是酝酿已久的怒火。
最后一个关卡。
他已经看到那个讨厌的女人，她已经近在咫尺了，只有一堵厚厚的玻璃隔着。
玻璃这东西他熟！
很脆弱的！稍微一用力就碎成粉末了，砸起来可好玩了！
把负重随手丢在墙角，杀人鬼快乐地拎起镰刀向前冲。
……然后连人带镰刀一切拍在玻璃上，摔成一摊猫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玻璃后的凯西刺耳的大笑起来，嘲笑杀人鬼不认识防弹玻璃。
被这熟悉的讨厌声音吓得一激灵，瑞依从黑暗中清醒，就看到札克低着脑袋自闭的样子。
摇摇头确认自己已经没事了，瑞依赶忙上前问：“你怎么了？”
札克愤愤道：“你醒得正好，快点想办法把这东西破坏掉！”
瑞依：“破坏不是你擅长的事吗？”
札克恼羞成怒：“烦死了！我要是能够破坏还在这里干什么！快点！”
“嘘。”瑞依指着天花板示意他往上看。
札克顺着她的手指开过去，与密密麻麻的枪管面面相觑。
札克：“……”
————自相残杀吧，然后活下来的那一位，会得到完美的审判————
舞台灯光闪过，瑞依脚边出现一把枪。
“这样你们就能势均力敌了吧～”凯西嘻嘻笑着，不怀好意地居高临下。
瑞依捡起了枪，平举正对前方，直指杀人鬼。
札克啧了一声，将她举枪的手怼到胸口，懒洋洋说：“想开枪就开吧，这个距离是不会打偏的。”
“砰～”
瑞依按下扳机。
“！！！”
札克遵从本能向后躲去，却在什么都没发生时，明白他又被耍了一道！
甚至连开枪的音效都是她自己配音的！！！
瑞依面无表情做了个鬼脸，躲过札克锤向她脑壳的拳头，熟练地拉开手木仓的保险栓，朝着前方的玻璃一连扣下几次扳机。
砰！
铁拳制裁终于没逃过。
可枪口却没有子弹射出。
又是什么都没发生。
断罪者刺耳的嘲笑声里，他们明白了什么。
……
瑞依看向那坐在玻璃后面欣赏他们表演的人，笑得扭曲的表情完全破坏了她的美貌，女孩嘴角弯了弯。
趁所有人都没注意，手悄悄地伸向斜挎包。
然后她转头，空洞的蓝色大眼睛地倒映着男人的面容。
“听我说，札克。”瑞依拉了拉札克的衣角，示意他低头。
札克不明所以，但仍然顺从地将耳朵侧到她嘴边。
“札克，我有一个办法……”
噗嗤——
“呃……为……什么……”
不可置信的血液从嘴角流出，杀人鬼目眦尽裂，青筋暴起的手几乎将女孩瘦小的肩膀捏断，强壮的身体却半跪下来。
瑞依依然冷漠的脸看不出表情，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将男人的手扳开，任由他软倒在地。
血液从身下渗出，凶狠杀人鬼如同一条搁浅的鲨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锋利的尖牙能切碎一切猎物，但不能撕下任何一片空气，只有在绝望中渴死。
女孩看向断罪者，冷漠刺骨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
“现在，我算过关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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