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渴望
瑞依从那双和她一模一样的蓝眼睛里看到了恐惧，剔透的晶状体倒映的是恶鬼一般的容颜。
「但已经没关系了」
「我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如果神是恶鬼，那我也是」
「只要能获得「我的东西」，恶鬼又何妨？」
瑞依最终还是没有吞噬瑞吉儿。那样弱小的她，只能留在过去。
她转身就走，蝴蝶飞舞在指尖，为她照明前进的路。
事到如今，她终于明白蝴蝶是什么了。
那是她的「能力」，她的潜意识不愿意沉溺在谎言里，她想自救，她更想拥有「家人」。
于是她创造了一个世界，就是她渴望的「极乐」，被她杀死的人灵魂都会来到这里。
在梦中，蝴蝶带着她的灵魂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当神像的日子不是梦境，也确确实实有一位头戴蝴蝶发卡的女剑士死在她身前。
然后她现在是她的家人了。
“蝴蝶”和蝴蝶融为一体，在她的「极乐」里，永远、永远陪伴着她。
其中还有两个灵魂在沉睡，这是她无意识地将人拉入「极乐」，不过这并不重要。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另一个人带到这片空间。
身体做成她心爱的人偶，灵魂永生不离不弃。
多么美好啊，不是吗？
……
瑞依在现实睁开了眼睛。
现在视频已经播放到了尾声，札克明白了一切。
他看向昏睡中的女孩，神色莫名：“所以，你就是这一层的主人？”
瑞依悲哀地看着那窗外的蓝色满月，轻声说：“这么说也没错。”
“这里是瑞吉儿的楼层，也就是我，我们是一样的……”
“所以，札克……你要杀了我吗？”
「这是最后一次了哦」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札克没有回答，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
于是转移话题道：“视频是丹尼这家伙放在这的吧，你确定他真的死了？”
“我很确定。”毕竟他的灵魂还在她的「极乐」中沉睡。
“…………”
令人窒息的沉默。
札克艰难开口：“来过这层楼的人……都是你杀的吗？”
瑞依：“也可以这样说。”
札克：“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模棱两可的是什么鬼啊！”
瑞依咬着唇：“瑞依和瑞吉儿是不一样的，但是，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杀了他们吧……”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那我也来到这里了，你想杀了我吗？”
“不……”她下意识就像否认，但是胸腔的悸动告诉她：
她真的想过。
还抱有一丝希望的内心瞬间冷却。
「你在想什么？瑞依。
你还在期望什么？
你是鬼啊，丑陋的吃人的恶鬼。
没有人会接受一只时刻窥视他血肉的恶鬼！」
瑞依小心地活动身体，原本半残的身体竟然感受不到多少疼痛，这就是鬼的能力之一吗？
可怕的恢复能力。
哪怕这具身体还不是真正的鬼，但她已经感受到，她在慢慢堕落，这不同于人类的恢复速度就是最好的证据。
她要么彻底地变成一只鬼，要么……彻底死掉。
……
瑞依的沉默，让札克彻底清醒了。
“所以你之前都在撒谎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她为他不顾生命是真实的，她挣扎着不想伤害到他也是真的。
可是为什么……
“也许我只是想要一个「家人」？”
撑着地板爬起来，瑞依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没骗你哦，早就说了，我可是恶鬼啊！”
“想杀戮、想玷污天使……都是正常的吧？”
“来吧，请你……和我……融为一体吧！”
瑞依脸上挂着病态的笑容，双臂平举作拥抱状，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向他走来。
“什么玩意！”
札克惊恐道，女孩身上没有武器，可他感受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就像她之前的一个笑容一样。
那是来自地狱的鬼神的笑！
非常刻意的非人感，让他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逃跑。
明明那孩子连骨头都是软绵绵的，此刻给他的感觉是——
只要被那双手碰到，就会死！！！
想不通为什么，但是扎克向来很信任他的直觉，这么多年能够在警察的追捕下活到现在，直觉功不可抹。
于是他后退几步，至少不要让她碰到自己。
哪知道札克一退再退，退出这个房间，木质的走廊上嘎吱一声，两人同时僵住。
“开玩笑的吧……”札克用最小的动作移开身体，可他刚一抬脚，木板承受不住一个人的重量，噼里啪啦的一顿响，整个走廊的地面都塌陷进去！
“札克！！！！！”
瑞依的心脏有一拍停止跳动，慌乱之间从那种诡异的状态里挣脱出来，
巨大的恐慌冲昏头脑，身体比思想还快，嗖地一下就冲到坑前。
让木板再次“嘎吱”一声。
地板塌陷后能够清楚看到底部尖锐的倒刺血迹斑斑，这是一个早就布置好的陷阱，曾经有不少人死在这了，
就算是札克掉下去，一定会死的吧？
可她并不想要看到破破烂烂的札克……
瑞依走到陷阱边缘。
看那承受着全身重量的手指，和那个人一样，坚强又粗鲁，都这样了还不肯放弃。
那只手抓住木板的边缘，岌岌可危，木板还不住地发出开裂的声音。
但他确实是暂时活下来了。
可是她只要轻轻一推，札克就会掉下去，这样的高度，就算是他也没办法活下来。
这样的话，他就永远属于我了。
瑞吉儿以为被缝过的东西就会属于她。
教主告诉瑞依，神使杀死的人就会进入极乐。
教主在撒谎，但她真的创造了极乐。
但是在她的极乐里，札克可以永远活下去……
但这样的话，他再也不会把她的头发揉成鸡窝了。
他不会对我笑了……
“嘿！”
思绪被打断，瑞依惊讶地看过去。
“鬼叫什么，我还没死呢。”一头冷汗，札克喘着粗气，眼睛却亮得吓人：“你在说谎！”
“这层楼不是你的，你根本不熟悉这里的机关！”
“我……”瑞依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我在想什么啊，我想杀了他吗？
我想让札克变成我的东西，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刚刚的反应也告诉她，她根本、下不了手。
她不想看见札克死掉！
所以现在，要把札克拉上来才对吧？」
札克再也无法躲开柔软小手的触摸，可他的直觉这次没有预警。
用力——
瑞依：qvq
根本拉不动啊！她还是从前的那个小废物qvq。
——摄像头对面的神父都坐不住了，儿砸要挂了，虽然他叛逆又任性，但也是他最宠爱的天使啊。
神父火速赶来中jpg
“噗～”札克不厚道地笑了，笑得毫无阴霾，丝毫不像是即将面临死亡的人。
“看你这表情，真有趣啊！”
“你真的想杀我吗？！快动手啊！”
“你这家伙连自己都骗！”
瑞依咬着牙不说话，倔强的表情看得人脑瓜子疼。
札克却是释然：“能够看到你这副样子，我死在这也值得了。”
“松手吧……”
“才不会！你不会死的！”
“松手！”
“我不！”
“绝不！”
尖牙刺破口腔内壁，血腥味充满味蕾，却并不让人觉得厌恶。
她清醒地知道，这具身体在被同化。
但是在这种时候，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她身为“鬼”的能力。
放空思绪，尽情的去感受吧！
肉身是脆弱的，但没关系。
精神力发散。
她控制着应该是灵魂的东西拉长，延伸出无数丝线，就像蜘蛛网一样……
不行，断掉了。
那就将无数根整合到一起！
「你有特别的才能！」
「你是被神眷顾的！」
——我可以的！
嘴角不自觉裂开嗜血的弧度，精神却振奋。
“札克——”
她大喊道：
“你还愿意相信我吗——”
札克眼角瞪大，某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天使的翅膀……
天旋地转，看不见的东西缠绕着四肢和躯干，把他一点一点往上扯！
他脱口而出：
“瑞依，你是天使吗？”
瑞依眨巴着眼睛，控制灵魂丝线把札克轻轻放在安全的地方，她说：
“不是哦，我只是一只不太普通的鬼而已。”
“我是成为鬼的瑞依，不是这里的层主瑞吉儿！”
“虽然我们本质上是一样的，但是……”
“与札克约定好的，一直是我哦！”
“呐呐，等下出去了，你就杀了我吧！”
充满期待的蓝眸看着札克。
他沉默半天，挤出一句：“……你现在可一点都不像人偶了。”
瑞依：“所以你愿意杀了现在的我吗？”
“啧，为什么你还纠结这个？”
札克木着脸走过去，逮着那颗奇妙的脑袋就一阵搓：“除开我们的约定，你还有什么理由想死呢？”
“唔、唔松手……”被捏得口齿不清的瑞吉儿连忙求饶。
“我犯下很多罪孽，我的手已经沾满污秽，而神明是不允许的……瑞吉儿是这样想的吧。”
“我的话……”
她自己的话，除了对父母做的事情，她好像没有别的罪了。刚开始想死，是因为她错以为这是一场试炼，死了就是胜利，而现在……
“我现在已经成为鬼了，为了不犯下更多的罪孽，还是死了比较好吧。”
而且，她灵魂里还有一只无辜的蝴蝶被束缚了，必须要解放她才行。
札克以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得瑞依头皮发麻。
他晃了晃手下的小脑袋，明天见里面的水声，还遗憾了一下。
札克咂着嘴说：“果然想太多，脑子会坏的吧！”
“你在跟谁说这种话？我可是个杀人魔！我喜欢杀人，已经杀了不少人了！”
“按照你的说法，我早就该以死谢罪了？”
“我才不会像你们那样，拐弯抹角地逃避，管你的什么神啊，鬼啊，父母啊，把自己的行为都怪罪到这种东西身上，开什么玩笑！”
“我想做什么都由我自己做决定，再付诸于行动。如果我想成为一只鬼，那就不会为吃肉而犹豫，如果我不想，那谁都不能控制我的行动！”
“还记得我说过的吧，只要你觉得自己是人，那你就是！问你的内心——你是发自内心的想吃了我吗？”
“不！”瑞依很肯定：“我并不想吃人，更不想杀了你。”
“那就没问题了，瑞依。”札克笑了，笑得自信又嚣张，耀眼得不可思议：
“你可不要被鬼的本能打败了！”
“嗯！只要札克还需要我，无论是什么，我都可以做到的！”
女孩笑得比哭还难看，脸色苍白得好像一片飞舞的羽毛，眼泪却停不住，一颗一颗晶莹的泪滴冲淡地板上的血迹。
内心有个小人在抓着另一个小人死命晃：「你知道什么啊，我可是想吃了你，想对你做一些不可饶恕的事情……」
「你不是杀人鬼吗，那倒是狠心一点啊！」
「你这样会让我……更加无法克制自己啊……」
……
而火急火燎赶来的神父：
冷冰冰的狗粮往脸上拍。
累了，毁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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