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新生
在火光中醒来，瑞依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奇怪表情的札克。
此时的瑞依还不知道，有一种情绪叫做“担忧”。
她的眼睛在一瞬间有了光，又很快暗淡下去，虚弱的声音说：“快走吧，不要管我。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必死无疑了。”
“札克……？”
“说什么废话呢！”札克瞳孔倒映着火光。
自从小时候被火烧过，他就对这种会发光烫人的东西存在恐惧。但是此刻，他却没有想过要逃跑。
拿起镰刀，毅然去砍那压在瑞依身上的大块石头。
乒乓！乒乓！
镰刀被砍出一个缺口，石头只是轻轻抖了两下，就没有动静。
札克索性上手去推。
汗水顺着线条流畅的肌肉滴到地上的裂缝里，筋骨不可控制地剧烈收缩，巨石同时摇晃起来，却没有要被推开的预兆。
“没关系的。”
瑞依伸手拦住了他，她说出瑞吉儿说过的那句话：
“和札克互相立下誓言，有过一起逃出这里的经历……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所以就算现在死去，我也没有遗憾了。”
“你就想现在死掉吗？！”札克推开她的手，继续用力：“说好出去再杀了你，我可不会像你一样，随随便便就放弃誓言！！！”
瑞依此刻笑得很幸福，流着泪笑着说：“札克……誓言就算实现不了也没有关系。”
“我会背负这句誓言，并把它带走。”
“所以你绝对不会是骗子……”
“约定就算无法实现……也没关系哦……”
“对了，外面应该已经有警察过来了，札克，你等下出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出去之后一定要记得好好吃饭，不要总是吃零食和汽水……”
泪水模糊了视线，瑞依决然凝聚一股力量，看不见的东西再次缠绕札克的身体，把他朝外面推去。
“永别了——”
“闭嘴！！！！！”
札克声嘶力竭怒吼，竟一把挣脱了束缚！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札克咬着牙嘲她吼道：“从一开始就在絮絮叨叨说什么废话！你要是还有力气就一起来推石头啊！”
“可是前面就是出口，此刻我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没有什么可是！”
“我才不要！总是有一个小鬼挡在我前面！”
“我可是杀人魔！我是怪物啊！”
“我才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啊！！！”
札克大口大口呼吸，烧焦和火焰的味道充斥着肺部，过度用力被撕裂的肌肉仿佛在此刻都一起嘶吼！
一股新的力量通过血液一直流向身体各处。
“给我——让开！！！！！”
轰！！！！！
飞舞的碎石间，是札克肆意的笑容，是瑞依不住流转的目光。
……
“还能站起来吗？”
札克帮着清理剩下的碎石，没有忽略瑞依不自然凹陷的骨骼和再度崩裂的伤口。
瑞依试着活动身体，可一牵动伤口就痛得惊人，身体软绵绵得像抽掉棉花的布偶。视线更是模糊得很，只依稀可见一只金色眼睛熠熠生辉。
“动不了了。”
“你可不要现在死了啊！”
“嗯！”
“那就忍住。”
札克把女孩抱起来，轻轻抖落碎石，伤口不停渗血，他第一次如此手足无措。
竟不知道这小小的身躯里能流出这么多血，轻得就像玩偶一样。
“走吧，抓紧了！”
札克咬着牙，沿着楼梯继续向上跑，怀里多出的重量让札克躲开碎石的动作都沉重几分。
幸好，爆炸和火焰还没烧到这里。
哒哒哒——
颠簸中，视线不住摇晃，瑞依强撑着也只能让自己不彻底昏过去。
完好的嘴唇也被自己咬得鲜血淋漓，她硬撑着。
「不想再给札克添麻烦，不想再让那个家伙看轻……」
急刹车！
前方被铁栅栏挡住去路！
札克却大笑起来：“瑞依，你说铁是砍不坏的，它比巨石还要硬吗？！”
瑞依闭着眼睛大声回答：“不！如果是札克，那一定没有问题！”
“哈哈哈——”杀人鬼残忍笑着，挥刀斩向的却不再是无辜的人类！
像告别过去，告别曾经那个无能的自己！
只要心中有信念，挥出的刀就不再绵软无力！
斩断一切！！！
怀着同样的笑容，札克抱着瑞依，推开最后一扇门。
那后面的是毁灭，还是新生？
——
滴嘟滴嘟——
门吱呀一声，没有抵抗地打开了，刺眼的光线让怪物的瞳孔紧缩。
外界正是深夜。
背后是冒烟的大楼，七八辆警车将出口团团围住，车灯发出的光照亮黑夜，隐约看到嘈杂人群和消防车、救护车，一切都朦胧得不太真实。
车灯的中心是两道染血的人影。
札克感觉自己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望向怀着的瑞依：
“喂，我们出来了……”
“瑞依，你还醒着吗？”
“……你还……活着吗……”
怀抱着玩坏的洋娃娃，四肢都被残忍的撕怀，棉花掏出了大半，精致的小脸了无生机，苍白得不可思议。
瑞依没有回答，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
听见包围圈外的警长用喇叭大喊：
「那边的男人，放开那位少女！」
「不要做无畏的抵抗！」
札克后退一步，世间声音都好像离他远去。
她不会死的……
她都说好了……
现在要怎么办，快告诉我啊……
警长的喊话声正气凛然：
「放开那位少女，双手抱头并跪下！」
“呼……”
札克好像做了什么决定，长叹一口气，闭上眼，然后睁开。
再度看向瑞依的目光柔和得不可思议，喃喃自语道：
“瑞依，你可别忘了……”
“我们都发过誓了，发誓我会杀了你的……”
「所以，你可千万不能一个人先死啊……」
札克平静地缓缓蹲下，把女孩平放在地板上，轻柔地拨开那挡住眼睛的发丝，像是对待什么易碎品。
他没有再说话。
眼底是释然、解脱。
双手抱头，示意自己不会暴起伤人，毅然向灯光照耀处走去。
……
“札克，不要……”
昏迷中的女孩像是做了噩梦，呢喃着。
温度离开身边时，冰冷的地面让她感应到了什么，沉重的眼里掀开一角。
失血过多的视线昏暗模糊，那决然向着刺眼灯光走去的身影仿佛看过千万遍，犹如扑火的飞蛾一去不复返。
嘈杂的人群，刺耳的警车汽笛声。
像是发生在另外一个空间的电视画面一样不真实。
心脏一瞬间几乎停止跳动，极度的恐惧笼罩在心头。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尖叫：
「不要啊！！！！！！」
「瑞依！不管你想什么办法，都绝！对！不！能！让札克过去！」
「快点醒来啊！你还记得你发过什么誓言吗！！！」
「瑞依！！！」
漆黑的空间里，女孩蜷缩成一团，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无形的壁障阻拦了瑞吉儿的动作，任由她无助的拳头砸在空中，也不知道声音能否传递过去。
瑞依却不是毫无知觉。
一幕幕似曾相识的画面在眼前闪过：
大楼里两个人的冒险。
一个人的鲜血淋漓。
决绝挡在前面的身影消瘦却无比可靠、束手就擒的杀人鬼和远去的警笛声……
然后是疗养院里一成不变的单调景色，夜空中湛蓝的月亮有了阴晴圆缺。
却永远是空洞、绝望。
曾无数次盼望着，有一个人能踏着月色归来，斩断一切枷锁，带她走、奔跑，然后消失在无边月色中。
可是在那个消息后，所有的希望都已经破灭，只留下无边的寂寞和绝望。
札克留给她防身的刀，她昏迷时也被死死攥在手心，这是他存在过唯一的证明。
于是刀代替他，在凄美的月色里，完成他们的誓言。
「我不喜欢这个结局。」
瑞依对自己说，也是对瑞吉儿说。
“用不着你来恳求。无论如何，我不会让札克去死的。”
意识上浮，艰难得像溺水的人，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却在身体越来越沉重中，无助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身体向深渊跌落。
瑞依躺在漆黑空间里，扭头望向瑞吉儿，说：
“我们和解吧，瑞吉儿。”
瑞依看着绝望得声嘶力竭的另一个自己，心中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这个人，不是别人，不是阻碍她的恶鬼。
这是……另一个自己啊。
经历了最痛苦无助的结局的自己。
她们终究是一样的，只不过有不同的经历才造成了现在的结果。如果换作她自己，她不敢保证，在那种情况能比瑞吉儿做得更好。
失去挚爱的痛苦，她更明白，所以才如同扑火的飞蛾，失去理智地追求光明、献祭自我。
瑞吉儿不敢相信，怀疑瑞依在哄骗她：“……？”
瑞依的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真挚：
“有一件事情，我一个人是办不到的。”
“我需要你。”
瑞吉儿：“！！！”
“……你需要我？”
“嗯。”瑞依提出一个疯狂、但又无比符合两人心愿的设想。
黑暗空间里，两个一模一样的少女窃窃私语。
“所以，我们想现在要做的就是融合吧？”瑞吉儿总结。
“嗯。不是我吞噬你，而是我们融合。
我们两个人本质完全相同，完美融合之后，绝对不止1+1=2。获得更强的实力是一切目标实现的前提。”
“这样的话，我没有意见。”瑞吉儿点头，率先向瑞依伸出手。
两个女孩的灵魂向彼此靠近，却又有一层无形的东西阻隔他们。
但是现在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她们的愿望。
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极乐”里，她们就是主宰！
两个诞生于不同世界的灵魂逐渐靠近，与此同时，拉进的还有其他东西。
外界，女孩突然睁开眼。
流泪着，却又笑着对着背影伸出手，说：
“你相信我吗？”
札克的步伐顿住，心底一松，欣慰地满足地回头看那女孩，说：
“吵死了。”
“……这是，当然的吧。”
然后转头，继续走下去。
“札克——”
“嗯。”
“地上很冷，你可以再抱我一次吗？”
“你真的很麻烦啊……”抱怨着，札克却还是老实地回头。
「离开停止行动！放开少女抱头蹲下！」
「否则我们将采取武力解决！」
由于他反复的举动，警长谨慎地没有靠近，只是在广播里威胁。
背着光，模糊的轮廓再度靠近。
熟悉的血腥味道让瑞依放松，张开双臂，脸上是幸福的笑容：
“札克，把一切交给我吧！”
毛绒绒软绵绵轻飘飘的触感，札克舒适地眯起眼睛。
同时感觉到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像蜘蛛网将他束缚，一层一层，细细密密。
将他淹没。
但这一次，没有恐惧，没有抗拒。
“我相信你。”
“所以，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两个灵魂重叠，人类的女孩瞬间化作无数蝴蝶，翩翩起舞，照亮了这片黑暗。
鬼的女孩伸出双手。
抱住了……
她最重要的东西。
https://www.biqivge.com/book/49297464/24796157.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biqivge.com。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v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