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太阿老矣
连城眼前一阵恍惚，再看清时，人已经出现在了那座巍峨的宫殿之前。
一身大红蟒袍的老太监笑眯眯地站在那里，悠闲道：“你来了。”
连城忍住了抽老太监两个大嘴巴的冲动，点了点头，说道：“我来了。”
“我就知道你会来。”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
“因为你是被选中的人。”
这怎么这么古龙，连城心中暗道，然后又不可避免地再次为古龙是谁而苦恼了起来，为什么自己的脑袋里总会蹦出这些古怪的名字。
“过去那些没有意义的东西，忘了就忘了吧。”老太监道。
“这对你是好事。”
连城没有再在这个事情上过多纠缠。
他只是静静地和那幽幽无声的宫殿对视着，和那宫殿中深沉的黑暗对视着。
相对两无言。
“你好像一点都不急。”老太监道。
“我为什么要急？”连城突然笑了。
这下倒是轮到老太监意外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皇帝不急太监急，所以该急的是你。你知道的，如果二小姐出了事，我们就是一拍两散。”连城淡淡道。
此时的他脸上，哪还有一丝憨傻？
他本就不傻，只是过去被抹掉地太过彻底，而显得有些呆萌而已。
“做奴才的不就是要为主子着想么。”老太监并不生气。
“呵呵呵。”连城回敬了老太监一句，便抬脚朝着那幽深的宫殿中走去。
这条路很长，这条路又很短。
连城能感受得到伫立在他两侧黑暗中的身影，那些身影零零散散，有太多已经消散在无尽的岁月之中。
他们在注视着他。
虽然他们沉默无声。
但连城能感觉得到。
然后他的身前出现了台阶。
他拾阶而上，在九十九步后的尽头，是一张血色龙椅，还隐隐散发着淡淡的血煞之气和荒莽龙威。
连城的手搭在了扶手的龙头上，轻轻摩挲着，感受着龙头上透过的沧桑之感，他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即将凋零的耄耋老者。
然后他转身，在那张龙椅上坐了下来。
也许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他往里挪了挪屁股，又往右蹭了蹭，最后索性把左腿抬起来，左脚直接踩在龙椅上，仿佛一个山大王一般，斜靠在那张龙椅上。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自己似乎和这里产生了一丝奇妙的联系，那种感觉无法用语言描述，总之他感觉自己仿佛本就应该坐在这里，已经坐了千万年之久。
他睥睨了下方一眼，一股狂傲的情绪在他心底迅速蔓延。
整个大殿都仿佛颤抖了起来，甚至还能听到冥冥中百万秦甲的喊杀声。
“血秦，万岁！”
“吾皇，万岁！”
“赢族，万岁！”
老太监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连城身旁，笑吟吟地朝着连城一拜，口中道：“老奴赵高，拜见陛下。”
狂傲的情绪仿佛一把野火，在连城的心底熊熊燃烧，他想要控制，可是脸上却不受控制地露出一股睥睨天下的笑容。
他看着身前的赵高，又看了看一旁那具苍老干枯的赵高真正的肉身，一句老狗脱口而出。
赵高却仿佛三伏天吃了一个冰棍般舒爽，他看着连城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那道高大虚影，似乎就回到了那个男人叫他老狗的日子。
他可不就是他的一条狗么，一条忠心听话又能咬死人的老狗。
赵高的眼角经有些湿润了。
“好了，我现在要怎么做？”连城问道，他残存的清明让他十分恐惧自己此时这种狂傲的情绪。
赵高的目光看似一直落在他的身上，可实际上他的目光一直都落在连城身后的那道身影之上。
此时听到连城问话，他知道自己还得尽心尽力地先把眼前顾好，于是他指了指连城的腰袢，说道：“陛下拔出这把剑，问题自然就解决了。”
连城心想我哪里有剑？
低头朝自己的腰间看去，果然一并黑鞘长剑不知何时已经挂在自己的腰袢，而自己的那一身麻衣，也早已经换成了一袭黑底衮龙袍！
他伸手握住了剑柄，剑柄很凉，只是随着连城身后那道身影目光落下，又一瞬间变得炙热起来。
连城缓缓用力，只觉得这长剑仿佛长在了这剑鞘内一般，仿佛有无数只手在剑鞘内抓着剑身，阻止连城让这柄长剑出鞘！
连城自认为自己的力气已经够大了，不说什么龙象之力，但至少一拳打死一头牛不成问题，但此时偏偏拿这柄剑毫无办法！
他身后的虚影此时缓缓伸出了一只手，在那只手下有一柄一模一样的长剑虚影幻化，只是放大了数倍。
他握住了剑柄，微微用力，然后连城便觉得自己浑身一震，有如神助一般竟将那长剑拔出了一丝！
无数鬼哭狼嚎之音骤然响起，无边血色弥漫，无数年来死在这剑下的魔神妖鬼漫天仙佛，此时都化作了浓郁的血煞之气，咆哮在这片空旷的大殿之中。
连城只觉得自己一瞬间便要心神失守，整个人都仿佛窒息在一片腥臭血海之中。
但赵高却仿佛十分享受眼前的画面，甚至陶醉地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身后的虚影却继续用力，带动着连城的手，将那长剑又拔出了三寸！
连城手中的长剑已经十分破败，但那虚影手中的却是一柄鲜红似血的长剑，带着一声滔天剑鸣，让这大殿之内的无数怨魂瞬间失声。
“太阿啊。”看着那渐渐露出全貌的鲜红剑身，老太监的脸上露出缅怀的神色。
“时间真是过了太久了。”看着连城手中那把已经变成暗红色且出现丝丝裂缝的太阿剑，老太监感慨道。
连城鬼使神差地抬起手中长剑，朝着前方斜斜一指。
剑鸣再起！
满殿怨魂，消失无踪，尽数没入剑鞘之中！
太阿再老，也是太阿！
“老奴恭喜陛下了，现在，您可以去救您的小美人儿了。”赵高嘎嘎笑道。
然后连城便觉得自己眼前一花，再看清时，就看到一个大脚朝自己踹来。
然后他伸出一只手，双指成剑，迎着那只大脚，轻点在他脚心。
剑鸣声起，剑气纵横，竟将那三鼎境的黑衣人刺穿，成了一个血葫芦。
看着满天血雨，第一次杀人的连城却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隐隐有些兴奋。
他没有看到，那满天血雨中，有丝丝血气没入了他的体内，在他的体内缓缓游走。
然后他站起身，缓缓朝着院外走去。
只留下震惊的九五二七等人，在风中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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