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罔极笔记（上）

未书语在这一惊一乍中，死掉不少脑细胞，愤怒逐渐取代了恐惧。她咬着牙转过身，掏出枪，冲着墓道大声喊道：“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墓道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但依然没有人回应。

        上官白鹿道：“好像就是我们之前碰到的那个东西，全身烧焦，五官模糊，说不清是人是鬼。但是，它现在似乎在躲着我们？”

        “它有攻击你们吗？”

        上官白鹿回忆了一下：“说起来其实没有，但是谁碰到这么个东西都会害怕，所以当时我们就只顾着逃跑了。”

        未书语把手电筒调成强光，往墓道深处一照，忽然发现左侧墙壁边上露出了一只黑乎乎的脚。

        她立刻朝那只脚开了一枪，子弹打在脚边的墙壁上。她有点尴尬，重新调整姿势，准备开第二枪。那只脚却缩了回去，然后走出来一个人。

        未书语吃了一惊，这才明白上官白鹿说的“全身烧焦”是什么意思，那简直就是一根人形焦炭，五官完全被烧化了。不过，这人虽然看着恐怖，却没有很强的攻击性，只是和她静静地对峙着。

        她试探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对方没有出声，转身又往另一条墓道跑去。

        未书语迟疑了一下，脑子里飞快地把下墓之后发生的一切过了一遍。

        那条墓道在地宫的最东边，也正是她们进来的墓道，只是后半段没有继续走下去。但直觉告诉她，那里应该有什么东西，这人似乎想引导她们过去。

        她早就注意到，这个甲字形地宫最奇特的一点是，最外圈的墓道也挖通了，形成了回廊，这也意味着更加巨大的工程量。

        而普通富贵人家的墓地，一般是没有外圈的回廊，只有中间几条墓道通向墓室、耳室、文书库、乐器库、钱粮库等等。

        然而，即便是有回廊的汉代诸侯陵墓，也不会把中间的主墓道挖通透，因为这条墓道会通向中央的主墓室，那是一个三面封闭的房间。但是现在，她们就站在甲字形的最中央，这里什么都没有，那么主墓室会在哪里呢？

        那个焦炭一样的人，肯定知道些什么。这么一想，她就收起枪，跟着黑影跑进墓道。

        上官白鹿在后面喊道：“当心有危险！”

        苏慕已经追了过去，边跑边说：“那一片区域我们没有去过，也许伊莎贝拉和辛魂老祖就在那里，你们从西面包抄。”

        上官白鹿有一肚子话想说，但两个人已经跑远了。

        她看了看手上画的简易地图，确实只剩北边的两块区域和甲字的一竖没有探索。但是有三条墓道通向北边，中间的墓道有三十具尸体拦着，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怨灵上身，只好选择最西边的墓道。

        于是，她在中间墓道上设置了一个机关，拉起一条横绳，有东西跑过来的话，会触发报警装置，并将六个吸引弹撞落在地，触发闪光和催泪烟雾。只要是正常的活物，肯定能被困住一段时间。若是别的东西，那不抓也罢。

        然后带着云澜和云隐来到最西边的墓道，向那一竖的深处望了望，最终还是决定按照计划，向北包抄。

        另一边，未书语发现那黑影跑得很慢，心中暗喜，估摸着再冲刺十米就能追上。在跑步这件事上，她未书语还没怕过谁。她在脑海里设想了情景，一个箭步冲上去，再来一个帅气的飞扑，就能将黑影扑倒在地。

        她像豹子一样绷紧身体，准备将设想付诸实践。但没注意到地面的情况，刚冲出去三步，就踩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哗啦一下向前扑倒，摔进一堆枯枝一样的东西里，还压碎了好几根。

        “这又是什么东西——”她忿忿地想，自己和这个地宫肯定命中犯冲，每次想要展现一下能力，就会碰一鼻子灰。

        她哼唧着抬起头，就看到两个巨大黝黑的眼眶瞪着自己。那是一个黑褐色的骷髅头，离她只有十厘米，鼻子、眼睛、耳朵早已烂光了，全都是孔洞。

        苏慕匆匆赶来，看见未书语像乌龟一样趴在一具骸骨上，这具骸骨在之前就已经四分五裂，只不过未书语直接把人家的肋骨压成了齑粉。

        苏慕指了指那倒霉的骸骨：“你先下来吧，这个人的死法太过惨烈，骨头有中毒的迹象，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

        未书语站起身，忽然瞥见这人的右手握着一个匣子，死都不愿意放手，一定是贵重的宝贝。她花了很大力气才把匣子拿下来，这人全身的骨头都腐烂脆化了，唯有这只手还很坚硬。

        “苏慕，你快过来看，那个黑影把我们引到这里来，会不会就是为了这只匣子？”

        但很快，未书语发现匣子没有复杂的锁，只有一个扣子，很容易打开。她的心凉了半截，若是珍宝，那肯定是层层加锁。这么容易打开，里面的东西八成没多大的价值。

        苏慕想让她小心一点，但她已经翻开了匣盖。

        匣子里铺着黄缎，左上角躺着一枚玄铁打造的小牌，长五厘米，宽三厘米，雕刻着一个楷体“金”字。右上角是一小盒墨水，正中是一本棕皮笔记本。最底下横着一支黑色钢笔，笔身上是金漆的松鹤图案，做工很精美。

        看来匣子的主人非常讲究，跑到地宫里还随身带着钢笔墨水。

        未书语一看有笔记本，立刻燃起了希望。要知道人类社会信息的第一载体是语言，第二载体就是文字。文字所包含的信息量，比单独一件器物要多得多。

        因为笔记本有些年头了，纸张非常脆弱。她小心翼翼地取出来，翻开，只见扉页上用隽秀的行楷竖写四个大字：“罔极笔记。”

        这个名字非常耳熟，她喃喃念着：“罔极，罔极——吴罔极？难道她就是吴罔极，啊，罪过罪过！”

        未书语说着，对着骸骨虔诚地拜了拜。苏慕疑惑道：“吴罔极是谁？”

        “上世纪著名的古生物学家和探险家，是个特立独行的天才，喜欢独自去世界上最偏僻、最奇绝的地方探险。但是她最后一次出现，却是加入了科学家彭加木的科考队，然后和彭加木一样，在罗布泊失踪了。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

        笔记本里还夹着什么东西，未书语翻到那一页，发现是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清秀的女人，三十岁不到的样子，穿着短袖、短裤和球鞋，戴着棒球帽，笑容灿烂。这在上个世纪是非常前卫的打扮。

        未书语叹息道：“她失踪的时候才二十八岁，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古生物学领域的专家了，真是可惜。”

        苏慕走过去仔细查看了一下骸骨，说道：“不对，这是个男人，不是吴罔极。”

        “啊？”未书语探过去一看，果然，这人的盆骨是狭小的心形，女人的盆骨应该是椭圆形。她一拍脑门道，“哎呀，我一激动，居然忘了鉴定性别，犯了考古学的大忌。”

        苏慕道：“这个匣子应该是吴罔极随身携带的，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要么是她自己带进来的，要么是被人抢了。即便这人不是吴罔极，她的处境也不会太好。”

        “先看一看笔记本上写了什么吧，也许能解开她失踪之谜。”

        未书语翻开笔记本，前面都是在不同地方的探险日记，跟失踪关系不大。她迅速翻到夹着照片的那一页，发现刚好是吴罔极加入科考队的第一篇日记，于是她顺着时间慢慢读了下去：

        1980年6月5日

        彭加木教授率领的科考队到达米兰古城，他希望我加入队伍，并向组织打了报告。他原本计划从米兰往西绕道库尔勒，返回乌鲁木齐。但临时改变了主意，打算去罗布泊考察，多收集一些样本。

        我的下一站是楼兰古城，路线并不重合。但时间还宽裕，罗布泊的种种传说又十分吸引我，就以顾问的身份加入了科考队。

        1980年6月8日

        捡到一枚月牙形的石头，后来发现是珍珠，可能是古代商队遗落的，带回去给她收藏。

        1980年6月12日

        这里的地是板结的盐壳，像刀一样锋利，能把人和骆驼的脚划破，能把汽车轮胎扎漏气。已经出了好几次故障，队员们开始有脾气了。

        带来的水已不够喝，甚至有变质、发臭的情况。副队长是研究地下水文的，但在这样的盐碱地带，挖得再深也是盐水，无法直接饮用。

        1980年6月13日

        在阿尔金山的柳树沟扎营，晚上刮起了十级大风，头发、眉毛、衣服、鞋子里全是沙子。她看到我现在的模样，肯定要笑我是没人要的小野猫。

        未书语留意到，吴罔极也捡到了一枚月牙珍珠，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此外，她知道彭吴两人都是在6月17日失踪的，这件事在科考史上非常有名，也为罗布泊增添了一抹神秘色彩。当时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她迫不及待地往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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