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寒夜
余满心在校园里第一次见到奚愉卿的时候，略失神了片刻。
她对身边的杨柳说：“那个女生好帅气，总觉得有些眼熟。”
杨柳哼了一声：“长得好看的你就眼熟？怎么不上去要微信？你就是有贼心没贼胆！”
杨柳比余满心有骨气多了，她三步并做两步跑上前，直接截住了奚愉卿：“同学，介不介意留个号码？”
奚愉卿回头，遥遥看见一群簇拥着的女孩子，笑嘻嘻挤成一片，有人望向她，有人神游天外，有人眼熟，有人素未蒙面。
奚愉卿嘴角含着笑：“学姐好。”
杨柳半截身子都酥了，她想，连说话声音都那么好听。
奚愉卿扬扬手中的资料袋：“我恐怕成不了学姐的‘同学’呢！”
手中扬起的资料袋上印着夜大的字眼。h大也开设夜校，面向社会招生，取得的文聘甚至称不上学历，只不过学习凭证，大多数企事业单位并不承认。
所以，在大学城的约定俗成里，夜校可不算是同学。
杨柳笑笑：“那有什么关系？同窗同窗，一起学习罢了，还有等级之分吗？”
奚愉卿太耀眼，耀眼到可以无视她的其他一切。
奚愉卿呢，她遥遥地看向人群中一个略有些熟悉的面孔——曾经的小唐总，现在的唐荣艳。
奚愉卿笑笑，她低声说一句：“也是。”于是打开自己的手机，加上了杨柳的微信：“学姐，不，是学姐们，我头顶奶茶，如果有不会不懂的，可以问小姐姐们吗？”
女孩子们嘻嘻哈哈笑成一团，挥手同奚愉卿告别：“没有不会的，也可以来找学姐的。”
待奚愉卿走远了，杨柳用肩膀顶顶余满心：“春心动了没？真帅啊，帅得我都忽略她的性别和身份了。”
余满心不说话，帅是真帅，只是那种莫名的熟悉感让余满心非常不舒服，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呢？
唐荣艳只是扫了一眼奚愉卿，她立刻记起来这个明艳的少年是谁。
唐荣艳咬咬嘴唇，原来漏网之鱼不是只有她一个，这让唐荣艳稍微安心了些。但是手机上又传来了讯息，唐荣艳的心情随着讯息的不断变化，发生了翻天福海的波动。
杨柳见她神游，拍拍她的肩膀：“想什么呢？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班长大人，联谊呀？都大三的尾巴了，咱班级还有没脱单的呢……”语音上扬，意有所指，换来边上余满心的小拳头乱锤。
“啊？哦。”唐荣艳这才回神，是，刚才聊到的是联谊。隔壁理工大想要和她们国经贸来一场联谊会。
据说杨柳男朋友的死党就是理工大的，看上了他们班某个女孩子，为了避免尴尬于是精心策划一场别开生面的联谊大会。
杨柳和男朋友提议：“那我们国经贸出二十人，男女对半。”
对方鄙夷：“我们理工大全是纯爷们，谁要你们国经贸的男生了？联谊联谊，男男联个屁股哦。女士之夜，我们买单！”
连买单都解决了，那么省下的只有人员召集了——如何凑齐那么多单身的女孩子？
杨柳摆摆手：“我有男票，我对我男票很忠诚，我参加，但是我不算人头。”
唐荣艳“嗤”了一声：“就你刚才上前要微信的嘴脸？忠诚？谈不上吧？”
杨柳笑嘻嘻：“那女生是真帅……不过女生嘛，玩玩也行，不能当真……”
关芯推门进来：“你们说什么呢？”她回宿舍收拾东西，余满心立刻拉住了她：“关芯关芯，我们大美人关芯还是单身！”
“什么呀，就随便暴露人的感情生活？不厚道吧？”
关芯还摸不清状况，但是提到单身——在204宿舍，即便现在人满为患，即便现在熙熙攘攘都是别人的身影，她蓦然回忆起那个空空荡荡的新年，还有寒夜里那具滚烫炽热的身体。
身子温度忽然有些升高，那句“单身”也尤其刺耳。
——她才不是什么单身呢。
但是，话到嘴边，来不及自然而然地说出口，机会已经稍纵即逝。
余满心作势要打：“你敢背着我谈恋爱？哼，已经背着我在外租房了，要是你连谈恋爱都不第一个告诉我，我……我们联手做了你。”
余满心最近很失落，她最要好的死党关芯，最近好像有了别的更紧要的人和事，她们渐行渐远。
虽然明知道分别是一定的，就像天下本没有不散的宴席，但是余满心还是很怅然。
关芯意识到余满心的怅然，她伸手抱了抱余满心：“想什么呢？你是我最最最最最好的好朋友，嗯？”
酸掉了杨柳一口牙。
杨柳：“行，那关芯参加，陪余满心，两个了；小方刚失恋，算一个；胖妹也单身，算一个；你呢？唐荣艳，你是班长，你不会缺席吧？算上你，嗯……几个了？”
“我就不去了。我有正经事。”唐荣艳虽然参与讨论，但是显然不想参与聚会。
“别呀，多扫兴。”杨柳不依不饶。“理工大都是光头，但是你知道啥？他们辅导员是个姑娘；所以，咱也拉上咱辅导员——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唐荣艳心一动，说：“那行，大家都去。谁都不准缺席。”
关芯无从插嘴，想拒绝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正如杨柳说的，大学的聚会，参加一场就少一场了。
即便不想联谊，也不应该缺席难能可贵的集体活动。谁能拒绝尤其还是在周末举行的、不占用实习时间的集体活动呢？
余满心和杨柳一人一边，搂着关芯，同样姿态强硬的不容拒绝。
奚愉卿有点奇怪：“周末你们去学校做什么？”
关芯抿抿嘴，她不了解具体到行程安排，杨柳只说在学校集合，至于其他——
关芯不想说谎话，老老实实回答：“其实……是同学聚会，好些同学大四实习在外地……”
余满心说：这次聚会是毕业的前奏。
奚愉卿摸摸关芯的脑门：“小傻瓜。”她忽然明白这是关芯对她的解释，“随时联系，我去接你。”
爱是互相尊重，既然关芯支持她的一切决定；同理，她也不能剥夺关芯的交际自由。
杨柳的心，犹如善变的天。
等关芯到了学校，又说聚会的地点变了。在大学城的小饭店先吃饭，吃完饭还有第二场。
关芯直觉想退缩：“吃饭就吃饭，吃完饭还要干嘛？”还能干嘛？不管是ktv还是夜场或者酒吧，都不是关芯喜欢的地方。
“我就不……”去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杨柳一把拽着到她男朋友陈志勇那一桌，“关芯，我姐们儿。”
主位上的大男孩站起来，非常拘谨地伸出手：“我叫易宁，很高兴认识你。”
周围“嘘”声一片。
“易宁，志勇的铁哥们。”杨柳自来熟，硬是把两人凑成一堆，挤开了身边碍眼的别人。
“都去那桌敬酒啊，没有酒？饮料也可以啊……”
关芯被迫与易宁坐在一桌，她点点头，恨不得把自己埋进桌子底下，聚会的味道稍稍有些变味。
陈志勇站起来，举杯：“时间也不早了，咱吃饭就到这吧？最后咱再干一杯！”
“谢谢志勇的支持，谢谢易宁的款待。”有人带头起哄，原来这场聚餐由易宁买单，看样子经济状况不错，家底可观，不少女生向这个俊秀的男孩子投来橄榄枝。
但是显然，易宁一点不在意，他的目光落在静默一边的关芯身上。
而关芯呢？她一点不在意，她抬手看看时间，她只想回去。
杨柳一把抓住关芯，伸手招呼余满心。
“你来必须下一场，不去就枉做姐妹三年，一个宿舍睡了三年呢！怎么地？关芯你这个小没良心，说搬出去就搬出去？还当我们姐妹不？”
你看，杨柳有杨柳的好处，她和余满心掐架归掐架，斗嘴也时常斗嘴，但是从来不往心里去。
随着时间的累积，说和解也就和解，全无芥蒂。
关芯忽然很感动，她举杯同杨柳碰了一下：“我敬你。”
杨柳仰头把杯中白酒一饮而尽：“你敬我？你用什么敬我？果粒橙？”
她将关芯手中的杯子抢过来，随手开了一瓶啤酒，给关芯倒了小半杯：“敬我就干了，不然……别说认识我……嗝……”她的舌头已经有些大了，说话做事全然凭着蛮劲。
余满心小声在关芯耳边嘀咕：“她醉了。”
“嗯。”关芯知道她醉了，手劲挺大的，硬生生就要强行灌入。
“你自己来？还是要我强迫你？”杨柳蛮横不讲理。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关芯苦笑着在杨柳的注视中把杯中啤酒饮尽，好在是度数不高的啤酒。
陈志勇满脸歉意：“她喝醉了，杨柳什么都好，就是酒品不好，走，咱去下一场，一定要去，算我们给你们赔罪……”
手不动声色地掠过关芯，落在余满心的肩头，不过羽毛浮水，很快又掠过去了。
“不了吧……”关芯的话再次被截断。
“什么不了？不去……嗝……不给面子。”杨柳乱入。
“都约好了，你们可以早点回，到时候替我把杨柳一起带回来……我和易宁还有别的事儿……”
陈志勇说得真意拳拳，好像还真让人无法拒绝了？
包厢里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林林总总还剩下几对看对眼的男男女女。
出门转角，关芯看到唐荣艳，她遥遥地喊：“荣艳，你怎么走？有人能送你回去吗？”
唐荣艳喝了也不少，脸蛋红扑扑的。但是她既不跟着大部队回学校，也不跟着杨柳去下一场。
唐荣艳挥挥手：“我跟老师结伴回去，别担心。”
关芯看见再前面那个人影，分明是辅导员金永鑫，她于是放下心。
有辅导员送她回宿舍，那是最安全不过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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