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高考生的备考日常枯燥且重复，尤其对文化课严重缺失的钟庭深而言，不敢有一丝懈怠。电视剧里用来调节身心的文艺汇演、篮球赛，没有光临真正挣扎在高考大山下的钟庭深。

        今天学校为周年庆拍摄宣传视频，钟庭深由于形象良好被拉去拍了一组镜头，站在校长旁边听他讲解校史。拍摄持续了十分钟，钟庭深还是在白色t恤外面规整的套着整套校服，此刻棒球服外套抱在手里。

        停住换鞋的时候，顾烟没刹住车，直直的撞在了书包上。钟庭深感受到背后的冲击力，弯腰换鞋的姿势没变，腾出左手反手抓住顾烟的手腕。顾烟连忙抬头直起身，站稳了后退一步，手腕轻轻转了两圈试图挣脱出来，钟庭深就松了手。

        补习的流程按部就班，起初顾烟有些心虚的不好意思，但钟庭深没再提及玩手机熬夜的事，想想自己再也不是可以被哥哥用“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今天晚上就自己一个人在家等爸妈”威胁到的小孩了，顾烟逐渐坦然起来。

        顾烟等着钟庭深做题的时候，照旧准备离开房间，钟庭深喊住了她：“桃子，你就在这吧，有啥不懂的我可以随时问你。”

        平时除了老师过来讲习题，大多数的时间钟庭深都是独自闷在档案室背书刷题，一个人在落着窗帘的屋子里待久了容易蔫巴。

        白天拍摄宣传视频时，周边的同学们谈话声四起，因为不熟悉只觉得这热闹有点恼人。直到晚上顾烟打开门的瞬间，跟他们热情的打招呼，莽撞着又后知后觉的懊恼，不自知的迷糊着，才发现生活的细碎竟也这么生动。

        钟庭深压抑又枯燥的生活，在感受到顾烟的存在时，不自觉的开始围绕着她旋转，像向日葵找到了光亮和方向。

        顾烟顿住，其实出去也是坐在沙发上看苓姨忙家务，于是应好，撤回走向门边的脚步，然后返身走向窗边的小沙发。

        ——

        橙黄条纹相间的懒人沙发，还是顾烟挑的。

        高一的一个周末，李玉萍再次因为赶设计图把顾烟自己丢在了家。照理说高一的顾烟不需要家长照顾，但冯秋苓想着自己也没事，还是带着顾烟去商场吃了饭。

        经过家具店的时候，顾烟一眼看上了这个沙发，与夕阳沉入夜幕时相似的配色，深沉又温暖。

        第二次经过家具店的时候，顾烟一步三回头，最后没忍住进去坐了坐，美其名曰感受一下就好。结果沙发的包裹感很好，底座细微的倾斜圆角允许沙发小幅度的前后摆动，腿搭在搭配的同色脚凳上，完美契合人体舒适比例。

        冯秋苓大手一挥，买下来才发现无处安置，于是常年不在家的钟庭深的房间成了最终归宿。

        这会顾烟从书桌上方的置物架上拿起魔方，这是她刚刚带进来的，熟练的躺去了沙发。

        钟庭深意识到魔方转动的声音与沙发摆动的声音都逐渐消失，只剩下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时，题目已经快做完了。

        窗户留着缝隙，春末的夜晚空气中裹着冷意，顾烟刚恢复训练有些疲惫，蜷缩在摇晃的沙发椅中睡着了。

        顾烟整个人侧卧着，右手随意的搭在圈起来的双腿上，左手被压在脸下，脸上的嘟嘟肉鼓起来，眼尾压出了粉色，微卷的眼睫毛安静的耷着。平时看起来高高瘦瘦的人，这会团成小小的一坨，窝在沙发椅内。

        钟庭深起身，拎起椅背上的是棒球服，走过去先关紧窗户，然后小心的把衣服搭在顾烟身上，男生宽大的外套几乎罩住了她整个身子。

        退开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沙发把手，沙发椅小幅度的前后摆动，钟庭深忙伸手扶稳，但为时已晚。顾烟睡得很浅，晃动之下猛地惊醒坐起，摆动幅度随之增大，还没看清眼前的情形就一把抓住了钟庭深的手臂，努力稳住自己。

        顾烟盘腿坐在沙发上，头顶一撮头发竖着，低垂着头，怀里抱着钟庭深的外套。眼神逐渐恢复清明，抬头看着站在身边的钟庭深，几缕刘海搭在他的眼镜上，仰视可以看到清晰的下颚线条和煽动的眼睫，双眼皮累的快消失了，可眼眶还是很深邃，望一眼就会掉进去让人沉迷。

        “桃子，把衣服穿上，别着凉了。”

        钟庭深出了声，顾烟骤然回神，连忙收回视线低下头，手里的衣服抖了几下也没能甩开穿好。

        手臂上的力量松开，钟庭深从顾烟手中接过外套，弯着身在顾烟身后拉开衣服。顾烟站起身的动作顿住，看着俯身接近而后自己被环绕在两臂之间，木讷的向后伸手然后塞进外套袖子里。

        钟庭深收回手，没忍住拍了拍顾烟头顶竖着的呆毛。“题做完了，你现在看吗？”

        看着钟庭深出门，顾烟终于站起身，一个急转弯回到窗户前，把头探出去吹散蒸腾上头的热气，双手拍打着两颊，然后才拢了拢头发回到书桌前。

        钟庭深端进来一杯温水，还是六边形的流光杯。

        顾烟抬起手腕，让棒球服的袖子自动滑落一些，伸出手来接过水杯。温水划过喉咙，缓解了干哑才解释道：“很久没运动，白天体能训练有点累了，躺着就睡着了。”

        钟庭深拉开椅子，看着顾烟坐下，“以后每天都会训练吗？帮我补课要不要都挪到周末，平时我可以在学校找老师看一看。”

        “啊，不用。”顾烟忙把杯子搁在习题册前，挺起腰背侧过身正视着钟庭深，“你觉得这几天，你的数学比在学校的进度好吗？”

        “挺好的，你教过的部分我都能理得清了，不会全部混在一起，无从下手了。”

        “那就不变，我没事的，训练正式恢复之后我调整适应过来就行了。”这一打岔，顾烟只记得帮钟庭深应对高考数学的责任感，刚才那一点小旖旎彻底消散。

        ——

        顾烟保持着白天训练晚上补课的节奏，一周来逐渐适应了体能强度，开始了赛道技能巩固。周末的时候，打算周日这天完全用来补课。

        跟周师傅请假的时候，顾烟吞吞吐吐讲不出理由，被周宏全一巴掌拍在脑袋上，“顾烟，我觉得你这次的态度很不好。”

        连名带姓，顾烟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周全宏一脸正色，“我们不是追求一定拿第一，但是准备过程应该尽心尽力，尽你所能，我以为这是我们的共识。”

        顾烟意识到师傅生气的原因，收起插科打诨准备蒙混过关的嬉皮笑脸，站直了身体郑重解释：“师傅，是哥哥回来准备高考了，我在帮他补习数学。我已经答应过他了，这件事对他也很重要。”

        “除了周日，我每天都会来训练，我不会偷懒的。师傅，哥哥和卡丁车都很重要。”

        周宏全想起了初见顾烟时，她就说过庭深哥哥不在身边了，卡丁车是她的新伙伴。

        没再多说，周宏全同意了顾烟的周日休息申请。

        ——

        连续三天的阴雨天，终于在周日这天放了晴。

        顾烟被窗帘缝隙露出的阳光晃醒，拉起被子蒙住脸，翻身压住，试图再睡一会。奈何阳光太好，叫嚣着喊人起床，床尾的被子被踢开，睡裤堆在膝盖上，露出两条修长的小腿。

        不一会隆起的被子开始顾涌，顾烟顺着床尾由着自己滑下来，双手抱着弯起的膝盖，坐在了床脚的毛绒地垫上。奶白色的棉质长款睡衣睡裤，卡在了手腕和膝关节处，黑色的长发因为静电整个炸毛的飞起，整个人像一只需要顺毛的布偶团子，安静的等待安抚。

        眯眼看着透进来的光线，直到眼睛完全适应后睁开，顾烟才爬起来准备换衣服。

        春末夏初的天气冷暖变幻莫测，一场春雨带来了一场暖。顾烟套了件蓝绿色的卫衣，配一条灰色束脚运动裤。

        看一眼时间也才八点过，通信软件提示有新消息，点进去发现是钟庭深。

        “桃子，要不要一起去跑步？”

        “你今天不去训练，我也需要巩固□□能，我想着可以一起。”

        其实钟庭深知道顾烟周日可以在家后，就想着她大概会缺席训练一天。小时候的顾烟整个人都很懒，可以动脑子但是不爱运动，有时候话都懒得说。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逼着自己接受体能训练，有抗住了卡丁车的磨人强度的。

        随着高考的临近，钟庭深的锻炼时间被压缩殆尽，充足的运动对适应了唱跳训练的他而言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释放。

        “好啊，等我洗漱。”换的衣服正合适跑步，顾烟麻利的径直走去卫生间。

        ——

        八点半，太阳的暖意渐显。

        钟庭深穿着黑色的运动套装，头上还是压着鸭舌帽，站在电梯口等顾烟。

        顾烟没带帽子，反手关上门，“哥，我好了。”

        冯秋苓从厨房追出来，问顾烟要不要吃点东西垫肚子，“苓姨，回来吃，运动前先不吃了。”

        此刻顾烟的妈妈还在睡觉，当然李玉萍不做饭才是对顾烟最大的温柔。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两人没去南门的临江公园，从小区北门拐出去是一条环湖跑道，平时一般只有小区的人。这会已经过了晨跑时间，人流量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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