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生于爱情，死于责任（一）

向洵之进门后眼睛看了眼辛巴，辛巴心领神会退了出去。

        “有什么话还要避着他。”

        辛无常拢了拢外衫，把靴子穿好，整理着白袍上的褶皱，将宝珠银冠戴妥当。

        向洵之坐到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却没有喝，抬眼盯着辛无常道：“你现在还剩下多少灵力，怎么能这么虚弱。”

        辛无常还来不及回答，就听向洵之继续道：“我记得你少时说要骑马游街，要游遍五湖四海，自辛伯父一走，你变了很多。我不信你在蓬莱的时候是一时妇人之仁，也不信你如今是心甘情愿出手相助，当日我如此求你都不见你如此爽快。到底是什么让你变了我终究想不通，你开始心怀天下，难道是因为陆明庭吗”

        辛无常挠了挠后脑勺，那些人只会说他本就是个纨绔子弟，在堂上睡着也不过是没心没肺，但是还是逃不过这自小长起来的人的眼。

        “天道如此，我要是不出去就得被劈死了。”辛无常伸手施了几道结界，直到自己灵力耗竭。

        “你这是干什么？”向洵之不解。

        辛无常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了个“鬼”。

        向洵之开始探灵力，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于是摇摇头。

        “你没有察觉到，就说明此物等级不凡，我暂时没想到应对招数，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向洵之在辛无常屋里绕了一圈，实难有觉，却没有作罢，金棘枪被召出，金灿灿的枪头抵在了紧闭的大门。

        “无常，此路凶险，我得跟你一道。”

        辛无常看着身穿浅蓝色袍子的向洵之，心头动容。但还是摇了摇头说：“辛巴说了，天渊派周围已是万里雪城，你先料理，我如今……能力有限，若我能撑过去，再去找你。”

        辛巴有一点说得对，对付点怨灵还好，这种连向洵之都束手无策问题，他去了估计没什么希望。

        “你如今说话都越来越像陆邪鬼了，当年你说你要追逐他的脚步，我只当玩笑听听。是啊，他最不过明月君子，但也是我此世不饶之人。”向洵之好似把辛无常的眼睛看了个底，金棘枪也被收回。

        闻言，辛无常顿时一阵心虚。没错，一开始他并不想与陆明庭有任何的纠葛，可有些人追逐着追逐着就忘乎所以了，总觉得能走到他身边去，但其实直到最后，陆明庭头顶好感度进度条也只有50，他辛无常在陆明庭心里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向洵之将天渊派看得极重，肩头的责任不比他少，辛无常就算再想拉着人帮他也不可能。

        门开，辛无常直愣愣地看着向洵之穿过那银袍鬼的身体过去，大气不敢出，也拿着剑咬牙而过。

        辛无常最后只带了陆然，这场游戏具体谁是玩家他不清楚，但游戏没有结束，玩家们就得齐心协力，比起npc，还是真人的求生欲望强一些。

        他拿出来一架飞舟来，此法宝能容纳十人，可日行千里。

        天葬派门主宋子仁带着门内几人上舟，刚好十人，由他施力，那飞舟摇摇晃晃升了起来，但要是日行千里怕是有些难。

        “容我我再试试。“宋子仁有些尴尬，他们血修虽然精在符咒，但操纵此等级法宝应不在话下。

        他正要再加一重灵力，却听到辛无常揉着太阳穴说：”与你无关，下去两个吧。”

        陆然看着他们十人，实在是没一个胖子，不过那股陆家鬼气还在，令他实在惊恐。一群小弟子全是生面孔，看着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宋子仁和辛无常更不可能是，于是担惊受怕小半天后他也懒得再想，众人出发。

        辛无常一眼扫过飞舟上的两只鬼，竟没想到他们会跟上来，如此大大咧咧，是真得一点都不害怕。但平静相处了一路，除了那把撑开的玄伞有点碍事，倒实在没什么可计较的。

        那只鬼不害人不说话，连眼睛都不睁开。

        陆然是头一回坐飞舟，晕晕乎乎全身无力，下舟时摇晃着碰到什么东西，冷得他浑身一激灵。这鬼气刚硬，冰冰冷冷，透着不舒服，倒是不像陆家的鬼气。

        “尊主，你感受到没，这附近有鬼气。”陆然顾不上自己肚子里那股翻滚的劲，赶紧凑到了辛无常身边。

        辛无常心下一喜道：“哟，竟没想到你能觉察。”

        “天葬池附近如今方圆十几里不缺鬼。”宋子仁插过来说道。

        陆然觉得自己脊背一阵凉，不敢回头，但好奇心驱使他循着辛无常的目光看过去，却没看到有什么人，生生把自己又吓地上了。

        “你怎么了？”一个人哐当倒地，声音也不小，陆然跌跌撞撞，猛然间又感受到了陆家鬼的气息，整个人都要瘫软了。

        “人家也没长得凶神恶煞吧，至于？”早知道就不跟陆然说了，这回装作没看见就不太礼貌了，于是辛无常整理下衣袍，回头正式问道：“你二人已经跟我等许久，我瞧这位仁兄面熟，还请教兄台大名。”

        辛无常曾花钱买过一张过目不忘卡，游戏里七七八八的事情应该能记个差不多，谁知对方开口一个措手不及。

        “萍水相逢，无需告知。”

        声音清澈，略带一点磁性，稳重倒是稳重，就是一点都不友善。

        辛无常抬头，却哑了口，心想不认识你还搭便舟。

        矮点那位黑袍青年戴着面具，刚想发出声音就被按住，辛无常好奇问道：“难不成这位小兄弟有话要说？”

        对面开口：“他要是想变成哑巴，现在可以尽情说。”

        此中威胁意味十足，辛无常直呼惹不起。

        陆然给自己掐着人中，听着辛无常问完没了腔，紧紧抱着宋宗主的大腿，吞吞吐吐地说：“对面有人吗？”

        没人看得见，自然没人回他，但都纷纷拔出剑，手指上的灵光也都燃了起来，像是一场兵戈一触即发，却没想到辛无常眼皮重重放下，说了句：“看不见就看不见吧，宋宗主前面引路。”

        陆然揪着宋宗主的大腿不放，被辛无常又拎了后领子，无奈一声：“出息！”

        陆然不情不愿地放开宋宗主大腿，脸撇开可能有鬼那侧，小声问道：“就这么算了？”

        辛无常笑道：“那你上？你鬼都看不见，打空气吗？”

        在辛无常氪金的前提下，他从前不仅能一剑9999还能让剑化作成百上千剑影，横扫眼前地喽啰。因为游戏的爽度一直在线，小怪的实力也不容小觑，为了能与陆明庭实力相当，他就一路走上了败家的道路。

        幸亏他爹是个富二代，不至于让他回去之后坐吃山空。但现在回不回的去另说，有钱也难买鬼推磨倒是眼前最棘手的事情。

        “镇上周围如今满是瘴气，那些鬼也分外狡猾，擅蛊惑人心，大家不要走散。”宋宗主从指尖捏出一滴血，在空中画了一道符咒，他们一行人被包进了一道结界中。

        辛无常想起辛巴说宋宗主如今功力被天葬池压制，于是又在结界上加上了自己的一道禁制，帮他分散灵力消耗，也是怕待会鬼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陆然一步不离地跟着辛无常，就差直接抱着人走了，辛无常虽然有些嫌弃，但想着他好歹是陆明庭手下，记忆里他身手尚可，应该能顶点事情。刚这样想的时候，身后的陆然就拔剑疯狂挥动，剑气让周围的铺子倒了一片。

        众人猛然回头，辛无常捏着眉心，问道：“这会儿看见了？”

        陆然看着两人从无到有出现，周身还泛着黑色的气，哪还有力气回答辛无常。

        “转过头来，别看。”辛无常让众人继续往前走，最好别节外生枝。

        “也对，好像没有杀气，这里怨气重，这两只……鬼只是吸了阴气现形而已，在外面一点也看不到，不足为惧。”队伍里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徒弟嘟囔，众人频频回头又频频把目光收回来。

        辛无常却不以为然，明明是这两只鬼在外面伪装得好，在这里不屑伪装罢了。

        天葬池如同一片红色的湖泊，黑红色的血液中沉沉浮浮一些残肢，有些乌鸦盘旋在上面啄食。池中的血如同一颗心脏般，在这横亘几十尺的悬崖峭壁间维持着律动。

        “天葬的意思就是无亲无友，请天送葬。很多人曝尸原野会被野兽分食，也怕死后无人祭拜，因此在死前就赶到这里来。天葬池原本只是一处悬崖，跳得人多了，被填平了。”宋宗主解释道，并和众人说不要离得太近，池子里有蛊惑人心的怨灵。

        “唉，几千年的怨恨是谁也无法平息的，恶鬼本体也迟迟不肯现身，这血池深不见底，寻起来难上加难。”

        陆然思考一阵说道：“这有何难？”骂急了谁都跳脚。

        众人不解，只见他撸起袖子来一阵骂，连带鬼的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一遍去不见丝毫动静。

        “没用，平时出来活动的都是些小鬼，都是幻境，我们各种办法都寻过一次了，捉住的鬼不是一阵黑烟就是直接变成白骨，一点线索都没有。”旁边的弟子说道。

        往前走着就看到了不少低矮的碑，有的歪了有的斜着，碑林上空的乌鸦听见人声扑楞着翅膀，转着眼睛看向这边，发出低沉的悲鸣。

        “这墓碑大多是无名墓，不少是葬在此处的人给自己立的，也有些是派中弟子和镇上人立的。”宋宗主看着辛无常在意石碑，随口补充道。

        其实辛无常只是在想，这么久了，他还连个衣冠冢都没给陆明庭立，不知道他生没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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