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逢

从钱市搬回鹿城的第三日，她在宜家家居二楼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秦家健。他身侧的女人温柔地挽着他的手腕，两人悠然地穿梭在欧式橱柜区。那女子似乎看上了一件米白色立柜，极其自然地松开了缠在秦家健手腕的手，上前去细阅触摸那款家私。

        见秦家健将要回头，刚还呆滞惝恍的林立慧一个转身躲避，往着反方向走开。她还是和三年前一样，胆小怯懦，逃避他的目光。

        蔓草区很小，五年前她刚搬来的时候就如此感慨。

        “蔓草这个地方呢，真的是小到今天在城南喝咖啡的人，明天在城北买颗菠菜都能遇到。”新注册的微博，她发出第一条动态，然后配上一张不相关的美丽自拍。她抬眼，欣欣然的环顾了四周，这是她对自由向往的新生活。而如今再回来，眼神里竟多了一份沉郁，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安顿好住处之后，林立慧开始复工了。之前跟钱市那边的经纪公司签了几年约，在公司的运营下有间挂着她名字的淘宝店，三年时间顺利从四五万粉丝的小网红晋升成了百万粉丝的淘宝卖家。

        如今提前解约后，顶着白眼狼的骂名，她打算单干，自己成立工作室，自给自足。前东家眼看挽留不成，便秉着得不到就毁掉的心态，引导舆论，乱带节奏。

        “你这招黑体质，啧啧，要不还是关评论吧。老东家对你泼脏水，你不打算撕毁回去啊？”说话的人是意欢，林立慧刚到钱市时公司给她招聘的助理。如今虽然林立慧解约了，不再是前公司的c位，但是奶妈意欢还是愿意跟着立慧随时奶她一口。

        “为什么要关评论，就让舆论发酵吧，越炒越有知名度。”林立慧一副淡淡然的样子，坐在贵妇梳妆台前翘着二郎腿涂指甲油，“有些人也是陈述事实，也不算是泼我脏水~”

        她连尾音的调调都那么漫不经心又高傲，坐实了毒蝎美人的名号。

        意欢装做愤愤地说了句韩文：陈杂一西！然后举起拖鞋毫不犹豫朝着贵妇状的林立慧砸去，“黑粉一直认为你很欠打，我来替她们教育你。”

        林立慧一扭腰躲过了那一双突如其来代表群众批/斗她的拖鞋。在拖鞋落地的前一秒及时端正坐姿，叹气道，“你知道我离开的原因，不然谁会愿意把关系闹僵也要走呢？”

        “来，抱抱，心疼我慧。”

        意欢知道，虽然林立慧是张sunny捧起来的，但是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好啊，大家各取所需而已。张sunny捧林立慧是因为她打算从网红转幕后，尝试自己转型成立机构。林立慧作为她的摇钱树，她自然不肯轻易放林立慧离开。张旗下确实签了好几个拥有美貌资源的网红，但跟林立慧一样漂亮、创意好又踏实肯吃苦的，却不多。就算林立慧当初签的是其他公司，也能把号做起来。

        “林立慧其实身高160都不到吧？果然只适合活在平面里，呵呵。”

        “靠着p图活在美颜相机里，哪天直播的时候忘记开美颜就尴尬了…”

        “据说还插足过张sunny的感情，后来有靠山了才敢解约的吧？”

        “以前整过容吧？鼻子一看就是做的。”

        “张sunny有四百万粉丝，本身就是大网红，一手培养林立慧起来，呵呵现在翅膀硬了就解约，有够白眼狼的。”

        “我只关心林立慧的违约金是谁给的？金主爸爸吗？”

        ……普天盖地的骂声，一边倒的舆论。

        秦家健还没来得及锁屏，身后一双温柔的手便覆住了他的视线。“猜猜我是谁。”

        女子一瞬间被他屏幕上的内容吸引，有些讶然道，“没想到家健哥你还关注这些网红八卦呢？”

        素来，在张子蕊的刻板印象里，他如此沉稳严肃的人，都是与法务纪律挂钩的。别说是这些网红黑料了，连热搜榜上出轨结婚的明星他都未必感兴趣。

        “偶然刷到这条微博罢了。”秦家健收好手机，语气自然而疏离。

        张子蕊笑道，权当找琐碎话题聊，“其实这个网红我也有关注过，当时关注她的时候她才十几万粉丝呢。不过黑料太多了，然后我就取关了。”

        “哟，你们小俩口这么早就到了。”未闻其人，先闻其声。魏峰跟三五个好友还没有坐定，就先调戏起了这对看似好事将近的情侣。

        “你们怎么一块进来了？”张子蕊是认识这些秦家健好友的。

        魏峰和王文元是秦家健发小，一个在公安当差，一个在检察院上班。其余两三人也是局里的同事，所以都算熟络。

        秦家健愿意带自己进入他的朋友圈，在各种聚会饭局上带上自己，也算是对自己的身份的公开承认吧。张子蕊暗自想着，竟不自觉有一丝得意与满足。

        “我刚好不容易在地下车库找到一车位，结果让一孙子给抢了！我瞧那孙子的车牌那么熟悉，哦才知道这孙子姓王。”魏峰状做愤愤然。

        王文元跟他好一阵打骂。气氛热闹，觥筹交错间时不时有说笑声响起。张子蕊心情甚好，沉浸在秦家健的朋友圈这个新的战场里。可是转过头去看秦家健，他似乎心情并不太好。

        一个挺拔俊美的身影忽然走近秦家健他们一桌，看样子似乎和在座的男人们也很熟络。张子蕊一瞬间闪过一丝心动。与在场男人们的休闲不同，对方穿着笔挺的西装，浑身散发着高级商务精英的气息。说秦家健帅是因为他有一种稳重内敛的气质，虽然该说笑的时候也会放松幽默一下，但总有一股凌厉的男人气息，令很多女人甘愿沉沦。而眼前那张陌生俊脸的主人，年纪似乎比秦家健他们小两三岁，同样的气宇非凡，成熟稳健，却更多了一股生人勿进、浑然天成的贵气。

        张子蕊贴近傍边的另一个女生悄声问道，“这是哪位朋友啊？我怎么以前没见过？”

        “哦这是顾云沉，家里做大生意的，这一两年在香港的业务比较多，所以没怎么参加鹿城的聚会。他啊也是跟大家从小玩到大的。”

        张子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新增一位各方面条件绝佳的高富帅加入饭局，在场女士们也欣喜了不少。

        ·

        白天联系合作厂房，另一边新的淘宝店已经注册好了，意欢在招募新员工，几个钱市带过来的老将也是不留余力的发挥建国初期的工作热情。林立慧长舒一口气，江山、蓝图一切都在自己计划中紧而有序的进行着。

        “话说，你为啥把工作室和厂房都选定在蔓草区啊？”忙碌过后的意欢累得只剩下半条狗命，苟延残喘地问眼前妆容精致、气定神闲的地主林扒皮。

        林立慧心神一伤，很快就用高傲的嘴脸掩饰了下去，“蔓草区这边厂房的租金便宜，人力资源丰富，性价比更高。对我而言，很划算。”

        “哟说这话的时候你可真是像极了剥削阶级的资本家！”意欢一脸鄙夷与不齿。

        “剥削阶级？唔，我喜欢这个称号。至少说明祖上三代贫农到我这儿总算能冒青烟了。”林立慧大言不惭。“走吧，为了庆祝我喜提剥削阶级这个荣誉称号，叫上我的忠实拥趸们去外面吃大餐！今天林扒皮请客。”

        意欢眼睛一亮,美食诱惑面前，立马嘴脸谄媚，“遵命！奴才这就去吧小安子、李公公、容嬷嬷等老奴传唤回来！”

        吃饭地点定在了汇丰水产这边。本地人多爱海产大排档，不论阶级高低，不论有贫穷富有，偷溜出学校吃宵夜的学生，或是穿着拖鞋大裤衩的隐形富豪。一碗海鲜汤，一打湛江大生蚝，三五好友、几杯啤酒，都让这里成为了他们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好去处。

        饭点时间本就人多，所以安骅和容榕先去找个桌占位置了，而林立慧领着意欢、老李去水产市场那边选购海鲜。立慧倒不会挑选海鲜，真正的行家是老李和意欢。而她，只是来当钱包的。

        “林总买单！”意欢在a档口传来深情呼唤。

        “林老板这边的螃蟹还没给钱，快过来。”老李在b档口徘徊。

        “林富贵儿，这边的皮皮虾也没给钱，你快点儿啊。”意欢又去到了c档口继续带动消费。

        在意欢和老李的摧残下，林立慧血亏了一波，“买那么多，待会儿立个军令状，你们跪着也要给我吃完。”

        买好“数吨重”的海鲜后，林立慧一脸一个不情愿的帮忙提着大包小包的胶袋回去找安骅他们集合，“你们两可真是好样的，今天把我荷包压榨了，有没有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快感啊？”

        “这才消费你几块钱啊，就说的好像把全部身价都给了我们劳动阶层一样。”老李贬损道。

        林立慧刚要反唇相讥，目光一滞，眼前的人，让她心跳都漏了一拍！立马哑然，沉默，眼底渐渐升腾起了哀伤。

        ——容榕和安骅选好的位置傍边一桌，正是秦家健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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