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逆光
魏爽悄悄从香港落地鹿城，出现在了顾云沉位于云峰大厦顶层的办公室。
诺大的办公室，空间上简洁明朗，一面墙镶嵌入了巨大的白蜡木酒柜，摆满了世界各地酒庄典藏的美酒琼浆。
开瓶，等酒醒了之后，她才倒酒独酌，颇有一种女主人的姿态。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顾云沉推门而入，对魏爽的乍然出现并不感到奇怪。
小助理舒达紧随其后，做空气状。
“今天中午。你秘书说你跟客户吃饭去了，我想着当然不能打扰你让你来接我啊。所以就在这里等你回来咯。”
“说不说都不妨。反正都不会去接你。”
不介意顾云沉一回来就挽起袖子坐在了办公区办公。习惯了被冷落，魏爽依然保持以往的优雅，“香港那边的业务我已经交接的差不多了。以后我也要留在鹿城。”
“我没意见，这是你的事儿，自己安排。”然后顾云沉拨打了秘书的电话，“下午跟市场部的会议我不去了，刘秘你代我去，记得把会议纪要放我桌上。”
挂了电话，见魏爽站着还没走，而且行李也在一旁堆放着，“怎么还不你回家？魏叔知道你回来了吗？”
“你不送我我怎么回去啊？”
一旁在身后夹着尾巴当空气的小助理不禁腹诽：你自己都能打专车从机场来公司，怎么不能打车回去？又想往我老板身上蹭。
这魏爽家与顾家有些渊源，是老宅挨在一起的邻里街坊。魏家虽不及顾家家大业大，但在当地也算是叫得上名号的氏族。魏爽毕业后没有去自家单位上班，反而入职了云峰集团。跟顾、魏两位老爷子撒娇，美其名来云峰学习取其长。
顾云沉起身，拎起西装，魏爽刹那欣喜，以为他是要亲自送自己回家。
“舒达，你送她回去。”
魏爽茫然：“那你呢？你去哪儿？”
“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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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城还是没变，过于繁华的坏处就是容易拥堵。天空倒是湛蓝，可惜没人愿意抬头看。魏爽坐在后排翻阅报表，问话时没有抬头，“你们顾总最近工作之余都在忙些什么？”
“顾总的私生活，我也不太清楚。”舒达心想，清楚也不跟你讲，哼。
“听说他两个周前卖了一辆车，你知道吗？”
哇塞，这女人是在顾总安插眼线了吗？这都知道？舒达没忍住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女人说话时的神色——颇有一种波澜不惊，掌握大局的高深莫测。
“哈哈魏总监您连这个都知道啊”
魏爽微微勾唇一笑，却没有接话。她也不需要什么都跟一个公司下级交代。
虽然身处香港，但魏爽倒是常常打电话慰问顾云沉的母亲，做贴心小棉袄。顾母从小把她当半个女儿养，常聊家长里短。于是也就聊到了顾云沉低价把她车卖了的事情。
“好端端的，阿沉为什么要卖车啊？而且还是阿姨你的车？”
“估计啊是为了追女孩吧。哈哈。”
顾母宽厚，对儿子的情感生活不会横加阻挠，更愿任其自由发展。她认为自家儿子年轻时多交往些女孩不是坏事儿，有利无害。反正最终带回家的只有一个，到时候她再认真把眼也不迟。
可是魏爽听了，却顿生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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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沉在体育中心泊好车时，魏峰、王文元等三五好友已经入场热身了。今天是大家在群里约好包场踢足球的日子。
秦家健换好球鞋，在露天车库与顾云沉撞见。
两人相视一笑，打了声招呼，并肩前往足球场。
“这段时间在忙什么？”秦家健今天似乎心情不错。
顾云沉偏想恶心他，抑或先打个预防针？“无非工作的事情，还有，想追一个女孩。”
“哦？圈子里的？大家认识吗？”
“应该认识吧。但是我也很有犹豫要不要追她。”
“有什么好犹豫的？”
“她以前是一个朋友的前度。”
“哟呵？有趣。”秦家健直觉告诉自己，这位“朋友”他跟魏峰他们想必也认识。毕竟，都说是圈子里的。而且顾云沉用朋友做代号。看来还不方便透露具体是哪位了。
虽然有好奇和八卦之心，但出于涵养，秦家健也并没有追问那位朋友姓甚名谁。只是劝慰道：“如果不存在违背道德良心的问题，就大方去追咯。”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目前还不知道怎么追她。你要支个招吗？”
“这种问题你还需要问我？你谈恋爱难道比我少？”
“可这次不一样。我没把握。”
“那就多花点心思咯。金诚所至，金石为开。”
足球场上，顾云沉与秦家健并非一队。这一场比赛，顾云沉格外投入，似乎投注了某些关乎情感胜负的情绪进去。所以对他而言，意味不同。他，不想输。
见对方几次传球过人，霹雳专注。秦家健突然顿住，察觉到顾云沉今天与往常不同，但又说不出来为什么。
很少有人注意到，远处的观众席上，有一位将mlb棒球帽压得很低的女子。虽然还戴着黑色口罩，但是一看身材和穿搭，八九不离十是个美人。
ur湖蓝色紧身短款针织衫，搭上高腰牛仔裤，配上一双休闲的aj。整体上保守低调，该遮的都遮了，却难掩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材。
林立慧知道秦家健的习惯，每个月总有一个周末会跟朋友同事约一起踢踢足球。她本来也不确定能否偶遇到他，只是很聪明的在抖音、微博上搜索定位，看了下在体育中心附近的实时动态。
果然发现有新发的微博说今天被包场了云云，于是扔下老姚老李意欢等人，独自驱车前往足球场。
日光明媚，很温和，没有以往的炽烈。仿佛是为了欢迎今天莅临绿茵场的人。足球场傍边观众倒是不少。有拖家带口的，也有两三个女孩围坐在一起对着球场发射星星眼的。
孩童的嬉闹声给蓝天白云绿草都镀上了一层太平盛世的安宁愉悦的氛围感。
林立慧想法很简单，就远远的看他一眼就好了。曾经能在房间内赤｜裸相对目光拉丝的两个人，如今见一面都是奢求。
中场休息，秦家健擦拭汗水时，张子蕊递上了某某山泉有点甜的矿泉水。
这一幕，让某些看客打心底难受。能叫人发出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的可悲磋叹。林立慧不禁将帽檐压得更低，有些心虚自己的不请自来，暗骂自己何故犯贱，白白看这一幕遭罪。
顾云沉擦了擦汗水，只是目光远眺想放松一下，却被最远处一身湖蓝色并且口罩遮面的女孩吸引。有点熟悉，但这样的距离他还不敢确定是不是她。
他下意识地望了眼正在跟张子蕊站在一起的秦家健，很好，不负他所望，女方贴心的送毛巾送水喝，男方也盛情难却地收下了。
“阿沉，下半场还是你上哈，我们的小c罗。”魏峰故意挑衅的看了眼对面战队的冤家王文元。
“不了，我朋友来看我了，我去跟她打个招呼，下半场换人吧。”
哟呵，见顾云沉一边以洁白毛巾擦汗，一边朝着远处观众席那个穿搭和身材都极好的妙龄女子走去，一群男人发出了热烈的起哄声。
就连秦家健也循着他们的声响被顾云沉前往的方向所吸引。
只那一秒，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他不禁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清醒些。不过是太久没有见到她了而已，出现个似曾相似的身影心都会痛一下。
当林立慧发现到顾云沉正走向自己时，她也下意识的看向了眼球场边的秦家健。他似乎始终都没有注意到自己。
“你怎么来了？”顾云沉居高临下。
“啊，你怎么认得出我？毕竟，我都这幅武装了。”为什么眼前不太熟的男人隔着那么远都能认出自己，而曾经与自己耳鬓厮磨的他却对自己的到来一无所知。
秦家健没认出也好，认出了反而尴尬。她不禁自嘲时，顾云沉已经坐在了她的身侧。
“你是来看秦家健的吗？”他耿直地盯着她。
口罩和软帽下，露出一双清澈的美眸。氤氲多情，却不自知。
心事被撞见，她不好意思承认，也不知道怎么辩解。
见她没说话，仍旧只是滞滞地看着自己。顾云沉毫不介意，用目光戳了戳还没有开过的矿泉水，“可以给我喝吧？”
林立慧赶忙点点头，将水递到了顾云沉跟前。
他仰头喝水时，日光斜照着他英挺的轮廓，喉结滚动，充满了男人的魅力。
“你待会儿还要去踢下半场吗？”林立慧见下半场快要开始了，更害怕大家因为等待顾云沉上场，而将目光注意力都转移到自己的方位。
来之前，她本来暗暗期待秦家健能认出自己。可是，当她发现人家现在的正牌女友也在现场时，她突然怯懦到想遁地走，意识到自己不该出现在此地。
“哦，我不踢了。”
下半场开始了，顾云沉将视线移到了场上，似乎在关注绿茵上的一举一动。可是，嘴上却问：“你还喜欢他，是吗？”
林立慧并不觉得顾云沉跟自己的关系已经熟到可以坦白交流这么私人的话题了。可是对方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坐在了自己身侧，就那么水到渠成的提出了问话，还并不令她感到反感和排斥。
“也许是喜欢的吧。”
“那当初为什么要分手呢？”他终于再次望向她。
林立慧与他眸光对视，顾云沉就坐在她隔壁，那么近距离，逆着太阳，让她能感受到光的力量。
他身上的微微汗味与原来尊贵优雅的体味混在一起，并不让她讨厌。她，是不抗拒眼前的这个人的。
也许是他帮助过自己几次，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也许是隐约猜测的出他家境很好但却没有架子，没有势利眼于她？尽管她现在经济独立，财政自由，衣着品味从不掉线，已经有了撑起白富美的人设和资本。但林立慧股子里的自卑感是挥之不去的，从小到大二十年伴随自己左右的原生环境投射而来的阴影像是惰性气体一样，一直渗透在她的生命里，难以挥发。
“你很好奇我跟秦家健的陈年往事吗？怎么，你喜欢他？”
他知道，她是在声东击西。但他不介意林立慧故意掩饰内情所开的玩笑。“你也看到了，他有新女朋友了，而且快订婚了。”
“我知道啊，我从来就没有打算过再次涉足他的世界。”
“但是，你却来到来他的领地。如果真的不想再进入他的世界，你今天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原来被人戳破内心，是那样的窘迫。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可能就是在理性和感性之间反复拉扯吧，所以在纠结中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所以你的行为和你的心理复杂的活动，都说明了一件事情，你还喜欢他，潜意识里还想跟他再续前缘，是吧？”
“是又如何？”面对顾云沉的平稳语速下的咄咄逼人，林立慧不甘示弱的逼视起了他的眼睛。
很好看的一双桃花眼。深邃，多情，又有些受伤。这种眼底淡隐的忧郁，林立慧更愿意认为是自己的错觉。她不知道，更多的时候，这双眼睛面对别人，是凉薄，是漠视。他专注地凝视着她时，竟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我只是觉得，当另一个人已经往前走的时候，你还停留在原地，很没有必要。”他说。
远处的秦家健继续在球场驰骋，观众席上的张子蕊满心追随。林立慧苦笑，“我知道人的这一生不可能只爱一个人。是不是到了计算得失、衡量利弊的年纪，还笃定的深爱一个人，会显得很矫情？”
“即矫情，又珍贵。”他不得不承认，至少在他过往的恋爱史中，不存在长情久伴。亲身遇见林立慧，他看到了一些难能可贵。只是他没有察觉到，这种可贵也在慢慢将他自己颠覆。
“我知道，很大概率来讲，我以后也会经历别的恋情。就跟现在在与别人谈恋爱的他一样。这段感情，他先走出来，我也随后。”
才下午四五点，已经有日落烧灼的味道燃起。
林立慧接着说道，“但我需要时间。其实，分手了我们都需要时间去消化。只是他比我消化的更快而已。”
接着，她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林立慧想避开比赛结束的时间，避开秦家健与他的现任。也许，也不是躲避吧，而是突然理智回笼，意识到自己不该来打搅。
“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来的。”林立慧说罢，起身走下观众席想要离场。
在球场上的秦家健其实心思早就飘到了那个似曾相似的身影上了，直到她与顾云沉一前一后消失
顾云沉将林立慧送到了她的车旁。
“好啦，就送到这儿吧。你回去吧。”林立慧转身面向顾云沉。
顾云沉点点头，离去几步，又折回来，站在她的面前。
“还有什么事吗？”女子一头雾水。
橘色日落让人更显温柔，高大挺拔的男人逆着日光站在她的面前。像言情剧里的桥段。只差一些火候，一两句话，就能给未来酝酿出一个不一样的新故事了。可就在此刻，一辆红色奥迪缓缓驶来，打破了两人逐渐拉丝的眼神即将汇聚在一起涌动的暗流。
“阿沉，你踢完球了？”信息四通八达的魏爽来得“恰是时候”。
她透过自己的太阳镜不留余地的打量着林立慧，再看看林身后的宝马三系，瞬间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顾云沉只觉得魏爽此刻的神出鬼没很不合时宜，“你怎么来了？”
“魏峰说今晚踢完球大家聚餐，为我接风。我可是今天下半场的主人翁，我当然得来。”终于，她摘掉墨镜，对着眼前捂得严严实实却难挡风情的美女道：“这位是？”
“我朋友。”顾云沉由与林立慧面对面，转站在了她身侧。
“小姐姐这是要去哪儿，今晚大家一起吃饭唱k，你要不要一起阿？”魏爽很是热情无害的发出了邀请。她目前没有别的渠道去了解眼前的女人，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所以才选择给自己创造了解敌军并且让其放松戒备的机会。
坦白讲，魏爽当然不喜欢眼前这个也许对自己具有威胁的女人。顾云沉身边以往的莺莺燕燕她都见识过，搁以前会紧张，现在反而态度松弛了些。反正那些女人任期都不会长久。她之所以甘心以发小的身份暂居，就是因为在她的教育观婚恋观里，男人玩够了总会找一个各方面匹配自己的女人结婚的。而她非常自信，认为自己就是那个最适合顾云沉结婚的人选。
林立慧当然是推辞了。不然秦家健他们见到她因为顾云沉而出席这个所谓圈子的聚会，得该怎么想？以为她是另攀高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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