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花渐欲迷人眼（一）

元德公元306年，雪毅国昭德帝退位，后来居上者嬴洛不战而胜登上帝位，改国号风靖，大赦天下。

        雪毅国兴盛了不到一百年的时光，便是这般的土崩瓦解，其余的朝臣自杀的自杀，告老还乡的告老还乡，留在新王朝崭露头角的崭露头角，整个风靖国呈现了一股空前绝后的欣欣向荣，百姓们安居乐意，边塞的少数民族也没有了再骚扰的迹象，国泰民安家庭和乐大概就是这样子的景象了。嬴洛登上帝位之后，并没有对前朝皇帝大开杀戒，反倒是为了展现皇帝的仁德罢免了风宸瑾的皇嗣帝位，打发出了盛京，永世不得回归。慕清绾站在朝堂上听着面前的太监总管宣读着新的律法，心里泛起了一阵寒意，接下来，只怕龙椅上坐着的这个男人就要处置自己了吧。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没有言语。

        此刻的嬴洛已经是一身黄袍，端庄威严的居坐在龙椅上，如同一个真正的帝王一般扫视着群臣，在接触到一边站着的慕清绾的时候，眸子不由的瑟缩了一下，随后才转头听着身边的太监宣读着一些其他条款。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喧嚣而过，慕清绾脚站的酸疼，现在的满朝文武根本就是来了个大换血，没有了往日那些熟悉的脸，她也不愿抬起头看那个男子，只是默然的等着接下来对自己的处置。

        果不其然，太监宣读完了诏书，就有一个大臣瞄了慕清绾一眼，走出两步，先是恭敬的对嬴洛拜了两拜，才说道，“皇上，臣有一事启奏。”

        “说。”嬴洛现在宛然没有了当初见到那股仙谪气息，沦为了人间叱咤风云的帝王，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威严，他只是冷淡的眼光扫了那个大臣一眼，就带着刺骨的寒冰。

        大臣一愣，随后战战兢兢的开口，“皇上，新皇登基，势必要扫清前朝余孽的。前朝的臣子们走的走死的死，还有为我朝效力的，这唯有、、、、、”说着他转头看了一眼慕清绾，才开口，“唯有这前朝的丞相不曾开口，臣等很是忧心。”

        慕清绾心口一跳，唇瓣也带着一抹笑意。看吧，果然这帮老狐狸是断然不会放过自己的，但就不知道龙椅上端坐的这个男人是什么意思了。想到这儿，慕清绾就抬起眸子扫了坐在皇位上的嬴洛，唇角带着一丝嗤笑的笑意，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看。

        嬴洛闻言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并未直接回答他，“爱卿意下如何？朕想知道。”

        “臣的意思就是看这相爷是要继续为朝堂效力，还是要就这般香消玉殒在这里。众位大臣都知道，这丞相给臣等使了诸多绊子，若是放虎归山定然是祸患。”他话语虽然说得隐晦，但足以表达出了他的意思，那老臣眸子里都是算计的光芒。看的慕清绾一阵的脊背发凉。

        随后满朝文武的眼光都看向了那边的女子，带着探究和不解。慕清绾也没说话，依旧是和龙椅上端坐着的嬴洛对视着，半晌才听到女子掩唇低低的笑意，她伸手整理了下身上的裙装，自然知道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归顺要么必死。她眉眼弯弯，看着其他人的神情也带着丝丝的轻蔑，“大人还真是好谋略呢~小女子现在眼下可不就是那两条路了？”她认得这个大臣，想当初他的儿子就是自己设计埋伏在山路上遇难的，没想到竟然公报私仇上了。她倒是不紧不慢，抬眼看了看嬴洛，心底里忽然好想知道，面前这个男人会如何处理自己，她按捺不住自己心底的情绪，就让自己在为他最后心动一次，若是得道的答案是否定的，那么她慕清绾这辈子都不会再动心。

        “呵呵呵，哪里那里，倒是相爷您怎么选择呢？”老臣眸子里依旧是闪着算计，苍老的脸上一堆笑说不出的恶心感。

        慕清绾则像是触电了一般，哆嗦了下，脱口而出，“你还是不要对我这般笑了，不然晚上指不定就做噩梦了！”说完这话慕清绾也不管那老臣是什么凶神恶煞的眼神盯着自己，只是转身朝着龙椅上的嬴洛淡淡道，“我生是雪毅的人，死是雪毅的鬼。”语气铿锵有力，不带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嬴洛还没说话，那边的老臣倒是哈哈哈的大笑了几声，随后看到嬴洛不悦的眼神立刻住嘴的闪身进入重臣之列，没有再说话。慕清绾这一句话，早已奠定了她必死之路。

        嬴洛眉宇之间带着淡淡的愁绪，缓慢的开口，“你当真决定好了么？誓死不归顺我风靖？”

        “呵呵呵，嬴洛，我一向是说一不二的，你知道的不是么？何必在这里替我打圆场？”慕清绾语气不善的开口，抬头便是流光四溢，光华千载。

        “你可以再想想。”嬴洛抿着唇吐出这么一句。

        慕清绾笑了笑，刚要拒绝，朝臣中便满满的都是反对的意见，随即就有大臣下跪，“皇上三思！请皇上下旨斩杀妖女！保我风靖一派安宁！”此起彼伏的请求声音，把慕清绾要拒绝的话硬生生的阻塞在口中，她旋即转头看着满朝黑压压一片的人，不由的勾唇一笑。这里也有前朝的大臣吧，没想到这么快就臣服于风靖了。自己还能说什么呢？没什么可说的了，正所谓良臣择木而栖，树倒猢狲散，不是没有道理的。

        嬴洛终于是板着脸，气息不稳的看着下面和自己对视的慕清绾，眸子闪过一抹寒气，眸子定定的盯着面前笑靥如花的脸，似乎是在问，你当真要如此的逼迫我么？

        慕清绾同样是带着寒气的眸子笔直的看着他，轻蔑的眸子亮了亮。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定然是不会返回，绝对不会归降。

        两人不知道对视了多久，许多信息在来回对视中传达，嬴洛终于是在嘈杂的觐见声音中闭上眼，而慕清绾转眼看着嬴洛带着丝丝希冀，不再那般仇恨，有那么一瞬间她希望嬴洛可以丢下一切不管不顾的带着自己走。时间只是定格在那一秒，嬴洛原本痛心的眸子再睁开时半点柔光都没有，看着下面的慕清绾终于开口道，“既然如此，将慕清绾押送置天牢，择日问斩。”话语宛若是清冽的寒泉，瞬间就击散了慕清绾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希冀。台上的男子面容像是万年不变的寒冰，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更不用说那根本不存在的温柔眷恋。慕清绾傻乎乎的看着男子依旧俊美如斯的模样，不由的唇角勾出一抹惨淡的颜色。

        听到嬴洛这个决定，倒是让下面的朝臣精神抖擞了起来。都不断的大声称赞着“皇上英明。”

        慕清绾只是站在原地，听到自己心底碎裂的声音，随后她凄美的脸上挂着决绝的笑意，眼看着上殿而来的侍卫欲要押送自己，她随意的一甩袖，依旧保持着自己淡淡的高傲，“不用你们押送，我自己去便可。”说着她再也不去看龙椅上的男人，迈着坚定决绝的步伐款步的离开，没看到对面男子一闪而过的心疼和懊恼。

        很快的，慕清绾入狱的消息就在百姓当中传开了，宛若是一颗石子砸在水波上荡漾出的涟漪，迅速散开。慕清绾虽然是为了百姓做了诸多事，但毕竟皇权在上，百姓也是对嬴洛的口碑极为满意，也就不了了之，宛然没有了在前朝为慕清绾请命的人存在。十一听到了这个消息，来不及和相府的人多说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疏散丞相府的人，保留他们的血脉。慕碧莲含泪的哭闹不止最终还是被方云枫一掌劈晕了带回家，阿奴则是泪眼朦胧的搀扶着二夫人，转手于山间农夫那边，安置了地产，暂时有了栖身之所。阿奴在十一临走时候含泪的说道，“十一大哥，求求你，定然要就我家小姐，安然无恙。”

        十一浑身震了震，“我知道，阿奴姑娘放心。”语毕就携着自己的弯月银刀一个翻身就消失在了阿奴的眼中。十一一边运起轻功一边暗想着嬴洛，毕竟在身边侍奉了许久，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些嬴洛的脾性，为何突然对慕清绾痛下杀手，难道说之前对自己说的都是镜花水月不成？十一越想越着急，脚步飞快的朝着皇宫掠去。

        养心殿。

        嬴洛也像是一般皇帝一样的处理许多公文要务，每次都要忙到很晚。因为初登帝位，并没有后宫美眷，只是一味的处理政务，陪伴自己的大概只是幽寂而孤独的烛火了。他一目十行的看着手里的奏章，突然耳朵灵敏的听到窗外的声响，自然知道是谁，淡淡开口，“既然来了，便进来，在外面做什么？”

        果然，从窗子飞进来一个黑衣少年，他拽下自己的蒙面巾，亦然就是十一，他淡漠的看着面前一身龙袍的男子，声音低低的，“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嬴洛放下手里的奏章看着十一，“倒是许久未见了，功夫似乎进步了许多。”

        十一赤红着眸子，低吼，“公子，十一问你为何要对慕清绾痛下杀手？难道你对清绾始终是假情假意吗？”

        嬴洛闻言，眸子闪过一抹寒光，“朕对慕清绾什么心思还轮不到你来猜测，若今日是来央求放了她，那大可不必，此乃朝廷重犯，朕断然不会放。”说着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奏章，“若是你抱着来救她的心，也趁早死心吧，朕不会放她。倒是你，若是再不走，朕便治罪于你。”

        十一身子晃了晃，不敢相信这个人是和自己交谈甚欢的公子，他稳住心神，淡淡道，“好，既然公、、皇上您不肯放过慕清绾，那十一多说无益。告辞！”十一丢下这句话，转身愤然的离开，顺手一掌打翻了一边的烛火。整个屋子顿时就陷入了一片黑暗。十一也就这般轻飘飘的离开了。

        外面的宫人看到屋内烛火熄灭，赶紧在门外喊道，“皇上？皇上？”

        “无碍，只是烛火翻了。”嬴洛淡淡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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