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単重背影僵硬了一瞬，快到让人觉得是错觉，但是木璃可不认为这是错觉，从刚才木璃取梦醒他就察觉到不对劲了，一树子的梦醒，他就不信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的梦醒能让渡魂使露出那种表情，只能说明这块梦醒有问题。

        他还一直以为梦醒就是一块石头呢，原来不是么？木璃一边想着，一边把玩着茶杯，抬眼就看着继续蹲着仿佛没有听到他说话的単重，真的想一脚踢飞，又不是不会说话，又不是听不到，干嘛不回答人？那就是确实有什么事情了。

        木璃自己跟自己抓耳挠腮半天没有结果，还是走过去蹲到了他的旁边，他一过去単重身边的猫就过来了，単重撸猫的手停顿在半空，细长的手指上面还粘了几根白色的毛。

        木璃随手扒拉了一只黑猫给他，然后准备苦口婆心地说几句话就听到了自己手机响了——真不是时候。

        単重把手机还给了他，木璃抿嘴接起了电话，就看到了単重站起来，単重低着头和脚边抬头的黑猫对视，看了一会儿単重就抬脚离开了。

        木璃打完绝望地看着满屋子的猫，生无可恋地叹口气，然后一次好几只地往外面抱，単重进了卧室，抬手取下了面具，感受着外面彻底安静了才放松了肩膀，他还是不能撒谎，一眼就被看了出来。

        木璃垂眸就看到了手边的面具，一只有些粗糙的猫面具——这只是面具的真实面容，对外时，他可以变换任何形态，一只枯树枝伸了过来，木璃将衣服放在上面，露出来了宽大衣袖下白骨化的左手，同样恐怖的，还有他的左半边身子，要不是没有面具的遮挡，那张脸估计吓坏了不少人和鬼，就连正常的那半张脸，眼睛也是同长发一样灰白色，看起来毫无生气，也难怪养不活有灵气的植物了。

        木璃把猫猫送上山疯玩之后，发现天色已经不早了，地府的夜晚不是阴森一片绿，而是暖黄，原因很简单，随着人类的发展，地面上生活越来越红，死了之后无所畏惧联名上书，加上地府无数次被自己人和外来鬼投诉魂灯太过于阴间——自己鬼也吓，于是魂灯变成了特产，人间的路灯就来了。

        木璃这儿看看那儿瞅瞅，走路也不好好走，虽说地府像人间，那也只能从局部看，别墅小区酒吧都像的，但是整体一看，那可算是群魔乱舞了，各种年代，各种建筑交通，码头的旁边可以是黄包车，也有可能是哪家人烧的劳斯莱斯。

        地府最近最赚钱的就是密室逃脱，毕竟没一个人，鬼哭狼嚎不绝于耳，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也有鬼怕鬼的，就怕其中混进去一个真的人。

        木璃路过一个正在装修的密室逃脱，驻足看了一会儿，情不自禁地想象了一下要是単重在里面，估计啥都得跑，毕竟地府里面从来不会伪装的単重自带雷达，谁看谁怕。

        站了一会儿又来了一个电话开始催人，木璃翻个白眼，也不拿手机，就让给它飘在自己耳边，“歪？”

        “来了吗来了吗？就你一个了啊，你再不来你就别来了！”

        “哦，那——”我不来了

        “别别别，哎呀我来接你，快点儿的吧！”

        催命一般打完电话，木璃就左看看右瞅瞅，怎么慢怎么来，可惜不多久一辆小轿子就停在了他的脚边，那大小就是给他猫身量身定做的，木璃一挑眉恢复了猫身，两只小鬼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一前一后走得慢却步子大，两步就到了目的地。

        木璃打了一个哈欠，睁眼便隐去了异瞳，成了黑猫正常的幽绿色，一个胖胖的不高的老人虽是瘸着腿但还是跑得飞快，嘴里面不停地念叨着，“哎唷猫祖宗，你可算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木璃抬眼看着“不休楼”的牌匾，踱步进去了。

        门口放了两盆发财树，树叶皆是琳琅满目的金叶子，两个女童站在旁边，美若天仙，谁进去听到一声甜甜的官爷，都得多看两眼。

        可惜木璃看多了也听多了，没什么表情地进了门，店铺的装修类似于现代人类娱乐场所，中间是一个巨大的舞池，还有一面巨大的墙方便客人选取自己喜欢的装饰，左侧是一个巨大的吧台，身后是一面墙的美酒。

        “哟，咪咪来了。”

        木璃脚一顿就要往旁边走，老板娘一伸手就卷过来黑猫抱在了自己的胸脯，“这还生气了你瞧，脾气可真大！来，今儿喝什么？老娘请客！”画着夸张面容的女人压低声音在木璃耳边吹气，“偷偷告诉你，我可是给你留了一瓶‘神仙水儿’出了这个门就没有啦，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哟……”

        木璃无语地看着浓妆艳抹的老板娘，这哄孩子的语气真的是亘古不变，木璃蜷起来阖上了眼睛，老板娘咯咯一笑就去给他调酒了。

        此时还不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到了午夜才是最疯狂的时候，所有的鬼都会变化成自己喜欢的模样，来看五年一度为期五天的选美大赛。

        选美嘛，身材脸蛋衣服鞋子首饰香水儿都不能少，借此客流量最大的时候，也就衍生出来了一个为期五天的集市，大家都带着面具，购买或者换自己想要的东西，平日里允许的不允许的，都能在这里找到它的身影，就算是所谓的神秘高官，都会易容来逛逛。

        好看的容貌不论在哪里都是吃香的，指不定被哪个看上了，不管是投胎个好人家，还是地府里面混个职位，都是百利无一害的。

        诱惑太大，甚至连阎王偶尔来走个过场，妖魔鬼怪什么都有，热闹如不夜天，就连上面也会惊动一些小神仙，人类偶尔也会入内，大赛到了最后一天，就连渡魂使也会来，不过一般都是随便选，木璃可就是千挑万选了。

        初次选拨就在这家酒吧，时间也快到了，客人越来越多，等到晚上十点，大门打开，鱼贯而入的鬼魂包括着迟来的黑白无常牛头马面。

        “长虫呢？”

        白无常——一般都喊七爷，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衣衫，手里面拿着一把金扇，身边的八爷——黑无常就穿着普通的运动服，包不住的肌肉绷着衣服坐在了木璃的对面，吓得木璃身上的毛都炸起来了。

        “他不会睡了吧？”八爷睨了一眼木璃，木璃抬起屁股到了白无常对面，“他老人家啊，都不知道睡了多久了，初赛就别指望他了，决赛他本人都不一定来，还有，谢必安，你他妈一个劲催老子结果老子第一个到？！”

        谢必安瞪了他一眼，阻止了木璃的张牙舞爪，“哪次不是你迟到啊，这不得防范防范？来了来了，第一位姑娘小伙是谁呢是谁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谢必安打开金扇，转身望向门外，所有的鬼或趴着、飘着、站着，眼睛都齐齐地看向了门外，唢呐声响起木门打开，木璃扒拉着杯子里面的神仙水耷拉着眼睛看着外面。

        “叮铃——叮铃——”

        轿子起，铃声响，鬼退让。

        一座大红色的轿子，出现自带烟雾效果，上面放着贵妃榻，女子戴着面具，手似温玉一般象白温润，轻轻地摇着扇子，沉香萦绕在上面下不来，无端多了一丝仙气，玉足戴着狐狸骷髅，一进来谢必安就合了扇子，“今年不错嘛！”

        木璃也多了几分兴趣，支着猫头看着进来的姑娘，或坐或走，皆是莲步，无论是嗓子还是身材，都是过得了关的。

        这里热闹如不夜天，単重则睁着眼睛看着屋里面唯一的发光体——劝世。

        劝世本是一棵枯树，按理来说不会生长反而会腐朽，可是这棵树却是无根无叶无花无果地好好生长着。

        所有的梦醒挂在上面，通体散发着乳白色的光，温柔柔和，每一个梦醒，都是做梦后留下的记忆，因为是执念，所以都是化解不了的，只能随着时间慢慢平息，多的要一万年，少的只要几天，慢慢地，石头就会熄了光亮掉在地上。

        単重起身拿起来两颗掉落的梦醒开了后门到了后院，猫都上山去了，単重看着外面的雨顿了顿，细细的雨微微倾斜着，房檐上的雨滴落在走廊上的空盆中，砸出来浅浅的坑。

        単重停顿了一下，挥手把所有的空盆收了起来，直接抬脚出了门，雨渐渐大了起来，很快打湿了长发和衣服。

        第一次来他后院的人都会问他，为何路上的石头才铺了一半呢？単重解答了几次便不说了，只是摇头让他们自己去传，爱怎么说怎么说。

        以前这里，不是一块地，而是一个池塘，単重本就自带死气，什么都种不活，也就荒废了这个池塘，可自从当上了渡魂使，一颗两颗梦醒倒是可以放，可每天要收的梦醒太多了，劝世也挂了那么多，単重干脆就把掉落的梦醒往池塘扔，慢慢的石头填满了池塘，可每天依旧有着梦醒掉落，于是単重就找了一片空地堆梦醒，形成了如今的猫山，也不知道是因为残留的人气，还是因为単重几乎不去故而死气少的原因，山上反而长了树木，甚至有了小野花，也算是一个奇迹了。

        単重嵌好石头，侧首看着路边的一块牌匾，不知道什么时候立上去的，単重也没有扔掉，只是偶尔看一眼，看着上面写的字画的猫。

        “往生路”

        単重伸手用还带有血肉的右手放在了生字上，雨越下越大，単重站起来看着漫天大雨，突然听到了一声细弱的猫叫，単重瞬间移到了山上，一棵大树下一只黑猫怯懦地看着他，像是出生了几个月就被木璃拐到了这里，身上的毛打湿了，浑身颤抖着。

        “喵~”

        単重此时已经戴上了面具全身干爽，手上打开了一把伞，小心地抱起来小奶猫又小心地弄干小猫，让它趴在自己靠近心脏的位置往山上走。

        羊肠小道没有人清理，原来的路已经不好走了，単重走走停停，又是一条路，小猫小心翼翼地扒拉着他，害怕地看着周围巨大的事物，雾蒙蒙的天又没有光，很是恐怖，只有身边的単重带着细微的温度。

        “喵~”

        単重感受着猫的颤抖，抿抿嘴下一瞬就到了山上，身后甚至多了几棵断树，一连几座小茅屋都是猫的，看着主人来了有些猫就出来了。

        単重小心地拂开过来的猫，把小猫猫放下，可惜猫可怜地叫着不肯松手，小小的爪子勾着単重的衣袖。

        単重也不生气，干脆席地而坐抱着黑猫，长发散开在地上，有些胆子大的猫猫就开始玩头发了。

        一直到小黑猫睡着，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単重看着猫玩耍，山下还需要他，便拢拢被玩了一夜的头发，低头耐心地梳着。

        狂欢到了天亮才散去，木璃嗓子有些哑了，脑袋也昏昏沉沉的，晃悠着回了住所一睡就是一天。

        単重知道这个时候引魂使罢工，便拿着令牌出了地府，来到了上面，上次是答应了木璃和他一起上去，大多情况下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地府等待木璃。

        “虽说不常用，但最近还是注意手机消息，另，扣木璃三个月工资奖金，。”

        浮现的字慢慢消失，留下了一个新的手机，引魂使不在渡魂使只能自己把魂勾出来渡了。

        “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上还有个胖娃娃啊胖娃娃……”

        単重脚步一顿，便看到了已经离体的老人，佝偻着身子笑着走走跳跳，竟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了。

        単重看着疯癫的魂魄，再回想苏铭宇的梦境，看来，还是不得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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