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误入
“这衣服破了吧？”芸杉手中的泳衣缠绕得像一团毛线。
“你个乡里鳖，这泳衣这样穿的。”芸晴七手八脚给她套上，“好像不对……是这样？”说着又换了一个方式，“这回总对了吧！诶？遮不住？……”
过了许久。
“额……这衣服是坏了吧？”
“嗯，绝对是坏的……但不是我弄坏的噢！待会你别瞎说。”
人工小汤的按摩旋钮调到最大，池水顿时涌动，“咕嘟……咕嘟”地翻滚着，真像煮开的浓汤。石壁上嵌着一前一后两个鱼嘴水龙头，缓慢地往池子里加水。
“啊……舒坦。”气泡打击着芸晴的后背，使她瘫软得像只仰面青蛙。
“老大爷，哈哈”芸杉靠坐着。
舒易在旁边的躺椅上看着她们，“喂，要喝些什么吗？”
两人披着裕巾毯子，跑了过来。“有啥好喝的？”芸杉问。
“柠檬汁，橙汁，雪碧可乐……”舒易说。
“没劲，有没有……？”芸晴挤弄了一下眼神。
“喂，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有。”舒易单手劈她的头，“小姑娘还想喝酒？”
“我就是好奇啦。”芸晴捂着头说，“电视剧不是都这么演？泡着热气腾腾的温泉，喝一小口温热的清酒。”
“别理她啦，她是追剧狂魔。”芸杉说。
“这倒提醒我了，”舒易看看周围说，“带你们去个地方，那里收纳着各种年份的藏酒。”
派对上充斥着大家欢乐的喧闹，没有注意到身后悉悉索索的草丛，三个人正穿着浴袍光着脚丫穿过人群，悄悄来到后方一侧的屋里。
舒易敲了敲木制地面的一块板子，只见它略有凹陷，缝隙在敲打中变大。他随即把板子翻起来，一个直通、黑黢的楼梯出现在眼前，一直延伸至目光看不到的深处。
“地窖探险！”芸晴激动起来。
“嘘！”舒易打开手电走了进去，“跟在我身后，小声说话。”
随着灯光所及之处，一排排瓶装红酒整齐地陈列在玻璃柜里，两侧地面存放着浴缸大小的木制酒桶，厚重结实。上方也罗列略小一号的酒桶，层层往上，紧紧相挨，铺满整个内墙。
芸晴兴奋极了，眼光划过玻璃里面的每一瓶红酒，轻声细读它们的年份和简介故事。
光线略过一处陈列柜角，舒易心头一怔，走近对着柜子照了照。狭缝中卡着一个带着轴承的扁球，废了一番功夫取出来。这是什么？半个溜溜球！
舒易脑里闪过一段碎片：周围白茫茫的，只有一盏烦人的吊灯，“吱悠”作响，“小易快点好起来噢，辛运溜溜球溜走霉运，溜啊溜……溜啊溜……”一个身穿灰色碎花衬衫的女人用溜溜球滚过自己的身上，好痒，“咯咯……咯……”
可是这是谁呀，看不见她的脸。
“小易，又淘气了。”
“咚……咚咚……”
“老板，我不是故意的……”
“我没有……相信我……”
一阵头疼撕裂起来，扯碎了这灰色。
“学长怎么了？”芸杉看见舒易蹲在柜脚许久不见起身。
“没事。”舒易被拉回现实，悄悄收起这半个溜溜球。
一束探照强光直射得三人睁不开眼，“谁让你们来这里的！快出来！田舒易!你怎么敢私自带外人来这里！”酒窖门口，李叔怒目圆睁。
芸晴和芸杉吓得抱在一起，“啊!……”和之前送她们过来那个温文尔雅，体贴周到的李叔简直判若两人。
舒易也吃了一惊，“我们……只是……想……想看看酒。没有……”
“快出来吧。”李叔语气缓和了下来。
三人背着手直愣愣站在小厅里，头压得很低。
“什么情况？”芸晴疑惑，在舒易旁边嘀咕，“他不是你的管家吗？”
“我们踏入了酒窖禁地，”舒易耸耸肩，“没办法，他要是告诉我老爸，我可就遭大发了。”
“他过来了，过来了。”芸杉扯扯他俩的衣角，示意不要说话。
三人依然不敢动弹，沉默了半晌，李叔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派对上找不到你们，我只是太担心着急了。”摸了摸舒易的头，“抱歉小易，刚刚对你们大声说话，老板交代过任何人不能去酒窖的。”
“让你担心了，我以后不会再任性。”舒易说。
“好了，我们送这两位小美女回去吧。”
山谷的风吹得松树沙沙摩擦，吹得帘幔前后摇曳，撞击木窗。这拍打声令舒易难以入睡，他拿起藏在枕头底下的半个溜溜球。想不起来，掉转个头把玩一阵，还是想不起来，那个人，她也叫我小易……
孤独的旧楼道里只有一家还开着暖暖的白炽灯，简易的插销松动地栓在锈迹斑斑的铁门上。芸晴轻呼一口气，从浴室里回到房间里坐下，每次都会带动身后那扇彩色珠子和细线串成的隔断门帘，互相撞击、缠绕，听爸爸说那是妈妈怀着她的时候做的。
“有钱人还真是奇怪耶！”芸晴扭开面霜，取一颗黄豆大小的量，“你看那个李叔，我怀疑他有双重人格！”
“今天真是吓死我。”芸杉解下发圈，放松紧箍了一天的高马尾，“都是你要去看人家的酒，他应该以为我们要偷酒才会那么生气的吧。”
“欸，这是他自己家的酒耶，就算拿一瓶又怎么了，再说是他自己带我们去的。”芸晴在涂满面霜的脸上拍拍打打。
“那我们确实没有经过人家允许……”芸杉愧疚着说，“好了，睡觉吧。”
芸晴躺在下铺望着上面的木床板子，斑驳，一到梅雨季节就散发一股虫蛀味。开裂的木板长了很多零碎的毛刺，夜里芸杉翻动身体它就会吱呀作响，偶尔也有白白的细屑撒落下来。有钱人真好啊，没有这样的烦恼。
“我要做有钱人！”芸晴大喝一声，踢动上方床板，“啊！”
一个枕头从上面甩下，闷在芸晴的脸上。
“梦里全都有，快睡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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