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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人心难测


简恒面如寒霜,命令道:“你去弄个澡盆,搞身干净的衣裳,再把她的卖身契拿来,我们要替她赎身。”

        “这您可就有所不知了,我这儿是没有卖身契的。”三娘见他们面色有异,打算先出去避一避,“其它的您放心,我这就去办。”

        这种地方的人,心思太多,徐浩言担心这老鸨一出去,会和别人暗中勾结,给他们找麻烦,就一路跟了出去。

        好在有人盯着,她还算本分,很快准备好了一切。

        徐浩言和陆笙守在柴房门口,简恒和旭央则在里头,帮那个女孩洗澡。

        那女孩腿部,清晰可见玉佩的印子,但这时比起追查情况,她身上的状况,看着更令人叹惋。

        她已病入膏肓,浑身长满脓疮,但她却浑然不觉,只顾着玩水,时不时溅出些水花来。

        无论问她什么,她也全听不懂,一歪头,就咧着嘴角笑,仿佛是世上最快乐的人。

        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后,那姑娘揪着自己的发辫把玩:“真好,过年了,有新衣裳穿了。”

        这天真无邪的模样,衬得门口的三娘越发面目可憎。

        旭央气不打一处来,叫了人进来,抛出一连串问题:“她叫什么?是怎么进了你们店的?为什么叫她咸肉?”

        三娘抖了几下,把底子都交待出来:“不知道叫什么,两年多前来的,那时候就是疯的,但好歹漂亮,收拾收拾就能见人,我们都管她叫‘傻姑’。”

        “臭咸肉是咱们这行的行话,得了病的姑娘都这么叫,因为肉嘛,当然是嫩的好,腌过盐的肉啊,不仅没了肉香,还有臭气,客人们肯定不喜欢。”

        她话里话外,似乎并不把这些当回事。

        简恒继续问道:“那她来时,身上可带着什么东西?”

        三娘举起右手,拼命摇头:“我拿命发誓,绝对没有,不信你们去搜……”

        她战战兢兢的样子不像说谎。

        更何况就算真的有,按她这见钱眼开的性子,只怕早就拿去典当,这时根本无从找起。

        简恒不依不饶,继续给她施压:“那个陈三,往你这卖了多少姑娘?”

        涉及生意,老鸨显然长了心眼,顾左右而言他:“也算不上卖,他就是看人家可怜没去处,就弄到我这儿来,好歹能给她们一个饭碗不是?”

        “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吗?”旭央怒气不减,扇了她一个耳光,还觉得不够解气,“两个拐卖良家妇女的狗东西,看我不把你这儿一口气端了。”

        “小相公,这可使不得啊。”三娘哭丧着脸,“她们都是为了家计,自愿留在这的。”

        “还敢说谎?”旭央当她还在嘴硬,还抹黑店里的姑娘们,拾了根木柴,点着了火,“这种污秽肮脏之地,就该一把火烧成灰。”

        她对母后的事,到底还是心存芥蒂,这时多少带了些发泄的意味。

        “公子,不可。”徐浩言夺过她手中火把。

        旭央睁大眼睛,难以置信:“连你也要跟我作对?”

        徐浩言板着脸,很是严肃:“如果还要继续查,现在不是吵闹的时候。”

        他第一次忤逆她意思,直接拿走了火把。

        更令人吃惊的是,他口吃的毛病在这时不药而愈。

        陆笙不想他们争吵,出来唱了个红脸:“你倒是说说,她们是怎么个自愿法?”

        老鸨迫于几人威严,只能吐露事情:“我这儿地方小,可不敢得罪官府,姑娘们要么是帮家里还债进来的,要么就是他们的兄长、相公送来的。”

        旭央被拦了下来,心中有气,非要找出她话中的漏洞:“按你这么说,把自己的娘子弄来卖,那些人难不成有绿帽癖?”

        “千真万确啊。”老鸨苦着脸,“咱们这儿做得好了,我只抽三成,打点店面租金,其它的都归她们家里人,不信的话,我可以把请愿书给你们看。”

        四人听她信誓旦旦,觉得还是看过请愿书后,再做定论。

        徐浩言跟着三娘回房,没一会儿,就拿来厚厚一沓请愿书。

        三娘仍在替自己喊冤:“这些人啊,大字不识一个,上面的内容是她们口述,我再找专人写的,但落款和画押都是实打实的。”

        她没有说谎。

        请愿书上大部分内容字迹一致,写着姑娘们都是为了亲人爱人,自愿来此,落款处盖了不一样的指印,倒是把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妓院,摘得一干二净。

        如此一来,就算拿着这请愿书去官府,管家都能说,这是你情我愿的买卖。

        这下连惩处都师出无名,恐怕还要背个断人生路的罪名。一行人不约而同想到这一层,心里都不是滋味。

        忽然间,在这压抑沉重的房间里,响起一道轻快的歌声。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那疯了的姑娘看不懂眼色,还是揪着新衣服的裙摆,在这样的时候哼起了童谣。

        简恒蓦地想起几个月前时,她在陆府的廊檐下,听到燕子掠过屋脊时,婉转的叫声。

        想起描绘风月之地时,那些或令人充满遐思,或令人感伤的句子。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如今看来,当真是用血泪堆出来的。

        线索到底是断了,但此间的事,他们不可能完全坐视不理。

        陆笙拍了三娘和那疯姑娘的睡穴,等她们都睡过去后,再开口道:“在他身前挂块牌子,写下罪行,游街示众后,扔到官府去。”

        “还有这里,我觉得还是得端了。”即使有所顾虑,旭央眼里还是揉不得傻子,“不然以后,指不定还有多少人遭罪。”

        “如果她们真是自愿的,你端了这里,有用吗?”简恒指出最尖锐的问题,“她们还能去其它地方,还可能像街上那些人一样,去当雉妓。”

        最冲动的时候,她动过一样的念头,但冷静下来后,才发现这是一厢情愿。

        她已经慢慢接受自己能做的,向来就很有限。

        “总不能就这么算了?”旭央一向很敬重她,这时明知她说得有理,还是不甘心,“大不了我去施压,找人把城里的妓院都端了,正正风气。”

        “不可能的。”徐浩言自小出身贫寒,吃过很多苦头,这时否认的极为决绝。

        他在这种时候,几乎不发表意见,大多听他们商议,但此事处理好坏,事关旭央,他再不能坐视不理。

        “你今晚吃错药了?”旭央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非要跟我对着干?”

        徐浩言正色道:“民间那些私人恩怨,地方官们见你是公主当然会顺着,但妓院是纳税重头,怎么可能连根拔起?”

        他奇迹般克服口吃的毛病后,说话越发流畅:“且不说佟府出事后,你不宜再亮明身份,退一万步说,此间的女子都是自愿,没人会领你的情,还要反过来骂你多管闲事。”

        旭央并非蛮不讲理,这时已被说服了七八成。

        但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这老鸨诡计多端,咱们还是得问问那些姑娘的意思。”

        简恒提了个对策:“都说危机关头见人心,试试就知道了。”

        她原先觉得,试探人心是徒增烦恼,但到了这个地步,不得不试。

        几人听了她的办法后,都没有异议,稍作准备后,陆笙点了三娘身上其它几处要穴后,再拍开她的睡穴,喂了个泥丸下去。

        三娘脸色骤变:“爷,您这是给我吃了什么?”

        “肝胆俱碎丸。”陆笙哄骗道,“如果不听我们吩咐,小命就保不住了,若你不信,就自己摸摸看。”

        三娘急得一双手毫无章法地在身上乱动,摸到肝上时,痛得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她满脸通红,弯着身子,拼命抠喉咙,却只吐出些酸水。

        她暗怪自己没眼力见,引祸上身,这下小命都任人拿捏:“几位爷要做什么,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陆笙蹲下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三娘听得脸色起起伏伏,但也只能照做。

        她用炭火抹黑脸后,跑到店内一通喊:“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

        叫声很快传到客人们和姑娘们耳中。

        后院闪着熊熊火光,浓烟滚滚直冲前厅而来,熏得人眼泪鼻涕齐齐落下,打断花烟地中,所有的欢声笑语。

        嫖客们最是珍惜小命,一见情况不妙,拔腿就跑。

        跑得快的,把楼梯踩得噔噔作响,跟赶着去投胎似的。

        稍微慢些的几个汉子,在楼梯口挤成一团,反倒卡住,推来推去,全都栽了个大跟头,有的把牙都磕没了。

        姑娘们裹了衣服,满脸慌张,高声尖叫道:“姨娘,姨娘,你在哪呢……”

        她们像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弄得店内乱哄哄的,闹成一团。

        三娘见搅和的差不多了,躲到后院的角落中,高喊道:“快来看,院子里下雨啦。”

        这句话如定海神针般,稳住了那些姑娘们的心神。

        她们一溜烟跑到后院,看到淅淅沥沥落下的小雨时,两眼放光:“太好了,老天有眼。”

        “你们闻。”其中有鼻子灵敏的姑娘,闻见了雨里的香气,“雨里有酒的味道。”

        众人纷纷吸气,当真从一阵焦味中,闻到了淡淡酒香。

        “老天开眼,有人以酒灭火救了我们。”三娘心痛自己今晚搭进去的钱,表面上,还得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故事我听客人说过。”有个圆脸的姑娘接话道,“有那种能人,能察觉到周围的火灾,然后喝酒往东喷,这样着火的地方就会下雨,咱们啊,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什么死不死的,别瞎说,小心我把你嘴巴缝上。”三娘闻言,非但不夸,还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但她也心知,这是冲那几个生人拍马屁的大好时候,冲姑娘们下令道:“既然知道有高人相助,还不快快行礼谢恩。”

        姑娘们很是听话,仰天喊道:“多谢高人。”

        事情的确如这些姑娘们所说。

        徐浩言打过仗,最了解怎么扇火,花烟地的火势看着厉害,其实不过是滚滚浓烟,灭火方式正是以酒灭火。

        而他们一行四人,正在柴房里,透过栖引钉,看着老鸨那头的动向。

        见火势已停,三娘带着一群姑娘们回了店内,先是没好气地数落着先前那个伙夫:“都是老于这不长心眼的,不好好放柴火,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他。”

        “姨娘,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值当了。”姑娘们个个都很上道,围在她身边,帮她捶背、捏肩、揉腿,倒水。

        “总算没把我这地方烧没了。”三娘还得继续做戏,摆出一张严肃的脸,“不过你们也知道,咱们这儿的生意一直不上不下的,本以为这样会少点竞争,没想到还是逃不过。”

        她喝了杯茶,润了润喉:“都这样了,重建也要点时候,我就跟你们摊开了说,你们要走便趁早的,等我改变主意就来不及了。”

        姑娘们听了,面面相觑,不敢相信:“姨娘,您开玩笑的吧?”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三娘趁势摔了茶杯,碎片溅了一地,“修的时候,要我倒贴钱给你们这帮废物,还不如关门大吉。”

        姑娘们面色大变,神情惊慌,只觉得天都快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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