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2
杨铮撩起何文君的裤腿检查了一下，膝盖上有点儿红肿，放下心，“还好没磕着骨头，走路慢点。”
又疑惑地看着她，“什么梦里不梦里，怎么越来越迷糊了。”
“现在就是在梦里啊。”何文君揉揉膝盖。
外面敲门声又响起，伴随着孙旺的叫喊，“铮哥，开门几点了还睡呢。”
杨铮拉开卷帘门笑骂：“才几点你就过来。”
“都八点了还不起。”孙旺看见坐着的何文君，“哟嫂子，打扰了。”
何文君眼珠一转，也不搭理他。
孙旺讪讪地来回搓手，“这不我今天暖房吗，想让铮哥早点儿来给我搭把手。”
杨铮犹豫，何文君今天还恍惚着呢，刚才摔了一跤，他要是走了不定得出什么事。
“孙旺，今儿我就不去了，你嫂子不舒服。”
孙旺急了，“别呀铮哥，咱们兄弟几个早说好今天聚聚，单你不来多没意思。”
杨铮拍拍他的肩膀，“过后哥哥给你补上。”
“你知道你嫂子从来很少生病的，所以我确实放心不下。”
孙旺也不好强求，“好吧，那你好好照看嫂子。”
“行，咱们兄弟什么时候不能聚，这次是特殊情况，你别放心上。”
“嗨没事儿，有时间咱们再聚。”
等孙旺走远了，杨铮回头看，何文君笑眯眯地，五官都飞扬起来。
“傻样。”
他不由地跟着笑起来。
–––
这天何文君还是跟昨天一样，时刻跟着杨铮，进来的顾客都是熟客，看他俩这样不住地调侃年轻夫妻感情好，两人都笑也不接茬。
晚上何文君依然不让关灯看着杨铮，直到困得扛不住了才睡着。
再醒来时何文君看到杨铮俊朗的侧脸发现了不对，怎么这个梦这么久呢？
她回想自己本来是在下班回家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再睁开眼睛就看到年轻的杨铮，看到二十年前的南康县，她一直以为这是梦，如果这不是梦呢？她真的回到过去了？
何文君不可置信地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疼！
她又狠狠掐了一下杨铮，“嘶，疼！”杨铮不满地问她，“大早上干什么呀？”
“啊！老公我回来了！”何文君尖叫着重重的扑过来，压得杨铮闷哼。
何文君又开始哭，她现在思绪混乱，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可是杨铮的体温太真实了，他不再是记忆中那个飘渺的影像，他的声音，他的气息都实实在在地包围着她。
杨铮看着哭成个泪人的何文君心疼的要命，胆子小就不要瞎看嘛！吓成什么样了。
“文君，没事儿了啊，老公会保护你的，永远保护你。”
何文君哭的更厉害，你就会说大话，结果早早死了让我受尽磨难。
她站起来环顾四周，这是她的店，她的宝贝，她的青春，墙上的日历上写着：1999年，8月7日，小暑。
她真的回到过去了？
何文君觉得悲喜交加，她从前的一生都没有什么好运，所以现在可以重新开始了吗？
–––
太阳升在半空中，何文君终于从繁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也许过往的一切才是一场梦，也许现在她还在梦里，又也许她真的回到了过去，但无论如何，她要重新开始好好过自己的人生，绝不重蹈从前的覆辙！
她走到床边想躺下休息会儿，太兴奋了头晕，脚下忽然踩着什么东西。
“滴滴哒滴滴哒滴……”
她低头看，是个玩具正唱着歌，何文君脑海里闪过一道光，1999年8月7日，她的儿子还活着！
“杨铮，杨铮我要去接孩子。”何文君慌忙穿着衣服喊杨铮。
“接来干什么让在村里玩呗，我等会儿得上班。”
“不行，我现在就要去。”何文君斩钉截铁地说。
杨铮说实话被她吓着了，这两天她不是哭就是傻笑，他也不敢拗着她。
“行，那等我去签个到，回来咱们就走好不好？”
何文君勉强答应，一个劲儿地催他，等他走了又心急如焚。
“走吧。”杨铮二十分钟后骑着摩托停在门口，何文君忙不迭地坐上，“哎门都忘锁了。”杨铮提醒她，她又下去把门锁住。
去村里骑摩托半个小时，这一路上何文君脑子里只有儿子圆圆的小脸。
王丽端着剩饭在喂鸡，听见摩托车的轰隆声，翘首望去，是六儿子，后面还带着一个人。
“大清早就怎么就回来了。”她嘴里咕哝着放下盆迎上去。
何文君不等车停稳就急急跳下来冲进屋里，看见杨民在给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喂饭，正是她的儿子杨端。
她抱住儿子就不撒手，眼泪止不住地流，也不管因为不舒服挣扎的儿子。
王丽和杨铮进来看见这幅场景摸不着头脑，“你媳妇怎么了？”杨民还端着碗诧异地看杨铮。
“没事儿爸，想孩子了。”杨铮坐下拍拍何文君的背。
王丽撇撇嘴，“刚送过来两天想什么，哭天嚎地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虐待孩子。”
何文君也不说话，抱起儿子就要走，王丽忙喊住她，“哎哎去哪儿，来了也不叫人，抱着孩子就走当我是你保姆啊？”
“我带孩子回去。”何文君克制着恨意，语气冷淡也不看她，只叫杨铮，“走吧。”
杨铮也被她的态度弄得莫名其妙，她从前对老两口不说卑躬屈膝但也毕恭毕敬，何曾有今日的冷声冷气。
何文君不管他，径直往外面走，忽然听到隔壁房间有孩子的嬉笑声，她不自觉地走过去。
三个五六岁的女孩围坐在一起玩洋娃娃，里面那个扎着麻花辫小嘴叭叭说着话的不正是女儿？
“杨窈！”何文君厉喝一声，准备过去踹她两脚，小兔崽子，二十五岁的你我打不过，五岁的你我还能没法儿？
“妈妈！”杨窈看到她惊喜地跑过来抱住她的腿，“妈妈你怎么来了我好想你呀～”
何文君的怒火倏地被孩子的一抱冲淡，这是她的女儿呀，她放在心肝上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现在还是个懵懂的幼童，哪里有后来的混蛋模样。
“走妈妈带你们回家。”何文君拉起她的手，这次老娘好好教育你！
“好耶，姐姐再见。”杨窈回头朝床上的两个女孩挥手，走到院子里看见杨铮尖叫起来，“爸爸！爸爸！我太想你了！”
杨铮大笑着抱起杨窈，在她脸上狠狠亲了几口，他最疼爱这个女儿。
何文君眼眶发酸，再见到这幅画面真是恍如隔世。
王丽朝墙角吐了口唾沫，阴阳怪气地说道：“奶奶每天给你们做饭洗衣服也没见有人说一句辛苦，看见爸妈扭脸就不理人了，养不熟。”
杨铮把杨窈放在摩托上回头安抚她，“孩子还小，您别跟他们计较，我最近不忙，接走他们让您二老松快松快。”
王丽心头堵着火，“忙的时候不打招呼就送来，不忙又不打招呼接走，一分钱没给还落不下好话。”
何文君不想和她废话坐上车催杨铮走，杨窈也兴奋地来回扭动，杨铮怕两人吵嘴，拧着车把跟王丽再见，“您辛苦了，儿子过两天再来看您。”
王丽看着屁股冒烟的摩托又吐了口唾沫，“娶的什么丧门星！”
回去的路上杨铮骑的慢，夏天的风很凉爽，温柔地拂过何文君的发梢，她看着和姐姐你一句我一句聊天的儿子，心里庆幸万分。
–––
前世……暂且就先叫它前世吧，毕竟她觉得自己已经活过一世了。
前世的1999年是何文君人生的至暗之年，在这一年里她先后失去了儿子和丈夫。
她生活在风景秀丽的小县城南康县，隶属于有成陵市。
有两个孩子，大女儿杨窈今年五岁，小儿子杨端今年四岁。丈夫杨铮是警察，她自己经营着一家服装店。
两个孩子都上幼儿园了，放假她嫌孩子们疯跑不安全想送她们去姥姥家，杨铮说那不如送到村里奶奶家，反正他们兄弟姐妹的孩子一放假都送过来，人多也热闹。
杨铮父母住的院子可不小，独院平房，十几个房间。
他爸妈那间房没有床是炕，他妈懒，直接在炕边筑了灶台，一口大锅常常烧着热水。
王丽平常严令禁止孩子们靠近灶台边，锅上也盖紧锅盖，但就是那天，就那么一小会儿不在，就那么一次没盖锅盖，杨端掉进了锅里。
何文君知道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天，老两口没文化，又怕他们责骂，偷偷上镇里配了烫伤膏，眼看着孩子出气多进气少才赶紧送到县城医院，已经来不及了。
她看着全身溃烂奄奄一息的儿子哭的喘不上气，何文君到处找医生下跪磕头求他们救救孩子，医生叹息说太晚了，感染、并发症、肌肉组织坏死，回天乏术。
丧事怎么办的她不知道，孩子埋哪儿了她也不知道，那些天她浑浑噩噩，心像被剜了一块，它不像严重的伤口痛苦不堪，只是微微地钝痛却缠绕她的一生。
她不能睁眼，睁开眼睛就会流泪，她也不能闭眼，闭上眼就是儿子稚嫩的面容。
她夜不能寐，常常枯坐整晚，杨铮也陪着。后来是杨窈怯怯地哭闹才惊醒她，她还有一个女儿，为了女儿也要振作。
她开始逼着自己睡觉吃饭，开始带着笑脸招呼客人，开始闭口不提这个儿子。
只是后来的每一天她都会在某个时刻听见一声微弱的“妈妈，我疼。”
“妈妈我疼！”
何文君才发现自己抱的太紧儿子不住地挣扎，“对不起，妈妈轻一点。”她亲亲儿子的头顶暗暗发誓，这一世妈妈必定护佑你平安健康地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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