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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记错了


  是的,当前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尽快将刘三点寻回来。
  然而,怎么寻?
  乌压压的淮安城,要到何处去寻?
  现在已经不是沈淮初至淮安的时候了。
  那时,虽有危机四伏,沈淮却人在暗处,有周淮的身份掩护,曹开河不知道他的所在,便难以真正施加妨碍,沈淮得以将大半的精力用于寻找刘三点。
  可如今呢?
  如今是大家皆在明处,唯有宋瑾身在暗处。
  高峻在沈淮的示意下,掏出一枚信号弹,点亮。
  刺眼的光亮自周宅升空,在天幕炸开,火光映亮了周边一片民宅。
  光亮的边缘,一家馄饨摊子上,宋瑾咽下了最后一口馄饨。
  他掏出袖中汗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看看旁边刘三点一动没动的馄饨碗,勾唇笑笑,“那个,叫做信号弹,你猜猜是谁放的?”
  刘三点苦着脸,“我怎么知道,你怎样才能放了我?”
  宋瑾完全不理会他的问话,自顾说道:“那是沈淮召唤手下的信号弹,可见是苏芽是用最快的速度领悟你的暗示了……我教出的孩子,那自是蠢笨不了的。”
  “你……”刘三点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
  “你自以为聪明,实际却是蠢得无可救药,”宋瑾冷笑,“你每次用的那几味药,我闭着眼睛都能闻出来,便是最后一次要加药,以你毒医的能耐,也不至于漏掉——让苏芽去拿药膏?呵,你怎么不直接让她跑?”
  “我……”
  “我看,你是不想好好活了,倒是比当年多了些胆量。”
  宋瑾将汗巾又塞进袖中,拎起桌上的两只色泽豆绿的酒罐子,将一只塞进刘三点手里,“走吧,边走边说。”
  “去哪里?”刘三点迟疑着,不敢跟进。
  “自是去周宅了,不然睡哪里?”宋瑾不耐烦地道:“你快点儿!不然再将你扔进运河里,这回保管淹死!”
  “我们别回去了,走吧,”刘三点缩了缩脖子,“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去,就别回去了。”
  宋瑾回身,阴沉的视线将刘三点上下打量,直打量得刘三点浑身起鸡皮疙瘩时,才笑道:“果然是胆子肥了,敢跟我对着来?”
  “你不就是要用我的医术吗?给你用,我们走,这就上京。”
  刘三点坐着不动,心里飞速盘算着,“沈淮如今手上能用的人多了,你回去说不准哪一天就又要惹恼他,不怕麻烦?”
  宋瑾嗤笑道:“怎么,你当我真怕他?”
  他索性又坐下了,“刘三点,你心里要有数一点,我纵是一时压制不了他,但是在沈淮的眼皮子底下杀个你,却不在话下。”
  他说着,突然笑道:“念在你我相识一场,你又帮我解毒的情分,等你死了,我再帮你把颜氏也杀了,让她陪你去。”
  刘三点惊骇道:“你乱说什么?她,她与我有何相干?”
  “啧啧,你还真当人人都没看出来?我那是没眼看!”
  宋瑾撇嘴,将酒打开,仰头饮了几口,道一声“痛快”,突然拍了刘三点肩头一把,把刘三点又吓得跳起来!
  “这样,咱俩做个君子之约。”
  刘三点面上的惊惧之色已经消失大半,警惕地瞪着宋瑾,“一人事,一人当,你最好不要牵连别人,否则我是不会好好帮你做事的!”
  他本性孤僻又温和,瘸腿后更甚,平时基本不与人交往,只待苏芽母女如家人,此时突然听宋瑾的威胁,警觉到宋瑾控制的力量可能比自己能求动的多,顿时便被无力感纠缠住了。
  “刚才都不叫的,如今要跟你好好谈了,你却又跟条狗似的,乱咬什么?”宋瑾皱眉,“三年前捉你,既是要用你,也是因为绝不能让你被李正所用,那时情况复杂,我控制不住的时候,自然宁愿杀了你,至少不要让你落到别人手里。”
  刘三点颇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感,一时激愤,问道:“你还觉得杀我是理所当然?”
  宋瑾诧异地看刘三点一眼,“那当然了,你又不是什么财宝金山,你就是个郎中,我抢的是医术。便如个物件,不能用自然宁愿摔碎了。”
  刘三点张口结舌,发现对面这人是变态。
  他沮丧地闭口不言,却听宋瑾又继续说了。
  “那时我落魄,自然偏激。不过如今情况却比那时强了些,、是以不介意放你一马。”
  “你真的要放我走?”
  “真的——我陪你一起回去。”
  “你怎么敢?”
  “我怎么不敢?”宋瑾笑道:“我容貌得意恢复,欣喜不已,又饿了数日,便带你出来找些酒菜吃,有何不可?”
  听起来完全没有什么不可。
  假如刘三点没有向苏芽示警的话。
  看刚才的信号弹,此时分明已经惊动了沈淮。
  沈淮对宋瑾了解多少不好说,但是刘三点自己心知肚明,哪怕仅仅是为了医毒,沈淮此时定然也已经心急如焚了。
  “那……他们若问起就这么说?”
  “就这么说,不过,”宋瑾拖长了声调,刘三点毛骨悚然,“不过,你已经对苏芽示警了,待会儿这事儿要怎么解释,你自己想,若是有半点儿不妥当,以我的能力,只要沈淮一击杀不了我,我便拼死也要杀了你和颜氏。”
  沈淮……沈淮如今毒发在即,刘三点欲哭无泪,怎么也不敢赌沈淮能不能一击即中。
  “我数三个数,你想好了给我个答应。”宋瑾说。
  “一。”
  “二。”
  “三……”
  “我想好了!”刘三点无奈地道:“我就说自己记错了。”
  宋瑾微笑起来,“走吧。”
  他们距离周宅其实并不远,到达时,沈淮刚好又放了第二支信号弹。
  苏芽抬头,看着那灼亮如电的信号弹无声直蹿进穹空之中,带起长长的白烟,暗暗握紧了手。这是沈淮通知徐远寻人的信号。
  “接下来呢?”她问。
  “接下来,我去找邱奈成调人,”沈淮示意她回屋里去,“你先……”
  话没说完,他突然回头,向南望。
  人影尚未自墙头出现,便已经有人扬声问道:“好雅兴,夜半放的什么烟花?”
  宋瑾和刘三点各自拎着一个酒壶,从周宅的院墙上探出头来。
  夜风吹动人衣,眉目如画的宋瑾站在墙头的姿态也如画风流,他仰头灌下一口酒,扯着刘三点的手臂纵深跃下,落在院中,眉目婉转,似笑非笑地盯着苏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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