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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春桃金镯


霓飞听到祖树这么说,已然色变:“什么?难道他收了刘老家的钱,又寻不到女尸体,便把活生生的人杀了交差?”

        祖树冷笑:“我早跟你说过,人心险恶,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人心啊……

        在霓飞意识中旁观的方渺渺,不由回想起自己见过的人心。她活过千年,其实真正一起生活过的凡人,只有她还是只普通猫儿时的主人方书生。

        方书生迂腐,清贫,但他的心若描绘出来,该是透明无尘的。但他的生命太短暂了,以至于从那之后,方渺渺敢与凡人走得太近,从此她身边的人要么是修行之人,要么是妖族,总之要生命长久。表面无所畏惧的踏月,心深处畏惧离别。

        所以她不大了解凡人。或许是生命短暂,才总为了抓住什么而不择手段吧。像方书生那样的人,其实是很少很少的吧?

        陈枫荣作势要打开袋子,刘予得吓得想跑,脚腕却被不知什么东西绊着,站都站不起来,抱着头杀猪似地叫起来:“别放出来,别放出来,我没有杀她,我没有杀她啊……”

        布袋里的头颅愈加愤怒,将布袋撞得上蹿下跳,陈枫荣几乎按不住。

        刘予得抬头看向陈枫荣:“仙人,你从前还给春桃治过伤,你给她说说别冲我来啊……”

        陈枫荣突然一声痛呼,布袋脱手,手上鲜血淋漓,接着“撕啦”一声,布袋上出现一个大品子,头颅竟破袋而出,在地上弹跳一下,表情狰狞,直直撞向刘予德。

        刘予得撒腿就跑。头颅不依不饶蹦跳着追赶,村民们也吓得四处躲避。刘予得吓破了胆,疾叫道:“我不就是拿了你东西吗?东西不在我这里,我不敢了,别咬我,别咬我!”惊恐之中摔倒在地。

        头颅滚了一下蓄力,牙齿外露,立刻就要扑上去咬断他的喉咙。

        村子那边忽传来一声呜咽女声:“东西还你,你别杀他!”

        头颅停止蹦跳,滚了一圈,一对凸出的眼睛对着蹒跚而来的女子。那是一名年轻村妇,骨瘦如柴,一付病入膏肓的模样,人几乎站不住,拄着一根木棍吃力走来。她的一只手朝前伸着,手里颤颤拿着一样什么东西:“你的镯子,还你……”

        刘予得嘶声怒吼起来:“你出来干什么!还不回去!”

        村妇神情悲凄:“予得哥,你拿命昧下这点东西,难道我就能活了吗?”

        头颅猛地朝村妇蹦去。村妇吓得赶紧把手中东西丢出去,头颅的嘴张开,正好把那物衔在了嘴里。然后它就停住了,似乎还隐隐发出一声哭泣。

        陈枫荣上前想看看它叼住的是什么,祖树神情绷紧:“别动!血蕈要成熟了,若孢子飞散出去,难免又害人!”

        陈枫荣这才看见嫁娘头颅耳中有物耸动,一朵紫色芝状物正在缓缓冒出。

        祖树手一挥,掌心飞出一个火团击中嫁娘头颅。它立刻被火焰包裹,连同血蕈一起被烧成焦炭。

        青烟刺鼻,人人惊战。祖树上前看了看,头颅的牙关之中咬的是个小金镯,经火烧之后不但没发黑,还更加黄澄澄了。祖树森然目光扫向刘予得。

        刘予得已爬到村妇身边,两人都无力站立,依偎着跌坐在地上。刘予得扶着村妇,带着哭腔道:“我真的没有杀她。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收敛尸体时她身上掉出这个小金镯,我便捡着了。”

        霓飞克制不住怒气:“这女子病饿至死也不舍得拿这镯子换口吃的,必是她比性命还重要之物,你竟忍心夺走,怨不得她一心咬死你!”

        刘予得抬起头来,哑声道:“就算比性命重,她也已经死了,留着有什么用!”

        祖树怒道:“无良之徒!”

        村妇伏在地上叩头泣道:“求仙人饶他一命!予得哥是为了给我治病,鬼迷了心窍……”

        刘予得抬手像要打村妇:“你明知是救命的东西还拿出来,你……你……”终是打不下去。夫妻两个抱头哭成一团。

        那些村民还挤着围观,中间几道贪婪的目光正落在头颅口中金镯上,有人忍不住出声:“仙人,这个镯子……”

        祖树没理他,接着道:“这镯子是春桃之物,当然得随葬。”

        村民小声嘀咕:“那不可惜了么?这可是金子,死人要金子有什么用……”

        祖树不加理会,对霓飞道:“将春桃葬到无人知晓之处,再布个索魂咒,谁敢擅动棺椁,必会被春桃的冤魂追魂索命!”说罢,目光冷刀似地扫向村民,“貊乡鼠壤,陋俗流毒!”村民们面露畏惧,默默退走。

        陈枫荣脱下外袍,将春桃的身首合并包起。

        霓飞上前,走到陈枫荣跟前:“陈枫荣,你的手被僵尸的牙咬伤了吗?”

        陈枫荣在衣服上蹭了蹭血糊糊的手指:“我的捉妖袋太破了,早就有个小洞没顾上补,僵尸的牙探出来咬到我的手,把袋子上的小洞也撕成大口子,这捉妖袋彻底废了。”他拎起袋子看了看,沮丧地扔到一边。

        霓飞道:“我替你补补手伤吧。”她的手指尖探出根须,突觉一道冰冷目光扫来,转头看到祖树严厉的脸,赶紧把手收了回去。

        祖树怒道:“这点伤用得着你来补?!你闯祸还没闯够吗?”

        陈枫荣赶紧道:“不用补,上点药就好了。”

        祖树心中火往上蹿,又冲他去了:“你给我闭嘴!”

        临走前,陈枫荣从身上掏出些碎银子塞给刘予得的婆娘。祖树冷冷看着,没吭声。

        方渺渺的意识回望了一眼那对贫贱夫妇。刘予得一方面黑着心赚配阴亲的钱,还盗了女尸的财物,一方面是为了救老婆的命。

        方渺渺觉得人这个物种,尤其复杂。

        三人在镇上置办了一付棺木。祖树在车行里租了辆板车,却没租驴子,故意把陈枫荣当驴驶,让他拉着棺木走了几十里山路,选了个渺无人烟,却风景秀丽之地将春桃葬了。下葬时,春桃的牙关还咬着那枚金镯。镯子圈口小,似是小孩子戴的,雕刻着带叶桃形花纹,比起雕龙刻凤更显拙朴可爱。霓飞叹道:“金银财宝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春桃人已死去,却仍舍不下这镯子,此物于她必有特殊意义。可惜……永无法知晓了。”棺木合上。

        人们常常寄情于物,春桃不知在金镯上寄托着对谁的牵挂。

        方渺渺借着霓飞的眼睛,将金镯样式记在心里,想着以后或许有机会找到答案。旋即又觉得可笑——她自己都死了,哪还有什么机会。

        处理完了春桃后事,祖树仍不肯放陈枫荣走,令霓飞押他上路。

        陈枫荣愣道:“要带我去哪里?”

        霓飞赶紧推了他一把:“让你走便走,哪那么多废话!快跟上!”

        祖树在前,陈枫荣在中间,霓飞跟在最后,三人一列,拣荒凉的路往椿岭而去。

        陈枫荣走了一阵,回头看霓飞。霓飞瞪他一眼,凶巴巴道:“看什么看?老实点,别想跑!”活似个押人犯的衙役。

        陈枫荣小声说:“我不跑。”他放慢脚步,与她并肩而行,“能与你同行一段路我便知足,就算前辈将我带去哪里杀我,我也不怨。”

        霓飞的脸默默红了。过了一会说:“祖树不会杀你的。”

        走在前面的祖树听到身后两人窃窃私语,没有回头,只是脚步跺得山响,吓得二人赶紧屏息住嘴。

        若换旁人,可能会觉得祖树该给这对小儿女一点机会。方渺渺的意识却在虚无处无声道:霓飞,不要相信他那张嘴。

        可惜霓飞听不到。

        这段时光是已经发生的事,无可改变。方渺渺虽然尚未看完事件全程,却已大体猜到某种结局。

        回去的路漫长,他们专挑偏僻的路走,风光却尤其好,像行走在长长画卷之中,三个人的心情都好了起来。方渺渺却觉得无聊,意识又睡了个长觉,再醒来时,睁眼是大片红叶树海,巨大的毕飞带着流火横掠天空,他们已返回了椿山的植根地。

        霓飞眼中闪着光,跟陈枫荣咬耳朵:“那是毕方,我们族的神鸟,美不美?”

        站在前方的祖树回过头来,脸色沉冷:“陈枫荣,我原该将你一杀以绝后患,只是那样的话,霓飞会怨恨我。我便将你囚禁在植根地,终生不得离开。”

        陈枫荣跪拜:“晚辈心甘情愿。”

        “还有一件事,你给我听好了。”

        陈枫荣赶忙道:“晚辈愿聆听垂训。”

        祖树并没有因为他恭顺的态度,脸上深刻的法令纹绷出严厉线条,声音低狠:“你若想得个善终,就给我离霓飞远些。”

        陈枫荣叩首:“晚辈谨尊教诲。”

        霓飞脸色发白,咬着嘴唇,眼里含着泪花,看一眼陈枫荣,一拧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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