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人木对换

黑夜不动声色淌满天地。

        茶桌上点起一盏罩灯，插在花瓶中的一枝樱花的浅色花瓣被映得透明。花淡茶香，却冲散不了阿换讲述中的森凉冷意。四人面前的茶也有些凉了。

        “玉描……”天枢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我听过这个名字。”

        止渊亲自在茶炉上重煮一壶新茶，轻轻扣上壶盖，才问:“在哪里听过？”

        天枢道:“在轮回木阵中跟竹白僵持时，他亲口说是一个名叫玉描的人传授的他轮回木阵。”

        止渊拨了拨茶炉中的炭，大概是因为久谈疲倦，问得有些漫不经心:“他还说了什么？”

        天枢摇头:“没有说出其他信息，长相，年龄，身份，都没来及问他。”就是那个关口，竹白察觉有人闯入，远控着轮回木对渺渺动手了。天枢不由自主又看了方渺渺一眼，深深后怕，不敢多想当进情景。

        止渊看向阿换:“阿换，玉描这个人，你从母亲的记忆中能找到多少线索？”

        尽管止渊态度平易近人，已完全放下仙尊之威，坐在茶桌前的样子更像个文人雅士。阿换还是禁不住紧张，不敢与他对视。木手捏紧了方渺渺一片袖口，垂着眼道:“我母亲去而复返，不敢惊动竹白，一切都是远远观望。她不曾看清那人面容，只知道他穿一身黑衣，是个男子，因隔得远，话声也听得不分明，辩不出年纪。”

        七枝的记忆中，玉描又与竹白说了一阵话，却压低了声音，七枝听不清对话内容。

        七枝望见玉描递给竹白一样东西，竹白伸手欲接，玉描又说了一句话，这次七枝听清了。玉描说:“接过此牌等同结契，你可想好了？”

        竹白动作微顿，脸色晦暗不清。终是双手接过那物。

        然后两人就分开了，竹白走向植根地的方向，玉描留在原处。母亲躲在树丛中不敢动，想等玉描走后再去找竹白。不过，母亲记忆中，玉描消失的方式很奇怪……”阿换回视识海中的情形，困惑地蹙起眉来。

        止渊亲自给阿换面前的杯子续上茶，抬眼看着他:“怎么个奇怪法？”

        带着茶香的雾气升起在两人之间，把循续渐进的问话濡得湿润又温和。

        七枝躲在隐蔽处，见那名叫玉描的黑衣人原地站了一会，身形忽然向下塌去，然后消失了。七枝吓了一跳。倒是不因他突然消失——无患木擅长土遁，能把自己瞬间化成小苗缩入地下，再瞬间冒出变成大树。但玉描消失的方式跟土遁的情形很不相同。

        玉描整个像瞬间化为散沙向石阶坠去，她甚至听到了“唰”的一声，然后人就不见了。七枝不敢妄动，惊疑不定地站了许久，不见动静，才敢走过去看。石阶上并没有沙子，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玉描以某种方式她无法理解的方式离开了。

        他来的突兀，走得诡异，从此之后七枝再也没见过这个人。

        七枝悄悄回到植根地附近，化成红叶小树藏身在秋霜染红的枫林里，腹中胎儿传来轻微悸动。她不敢回植根地，也不敢靠近问椿尘阁找竹白，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潜藏观望。

        天亮后不久，有脚步声传来。透过枫林叶隙，七枝看到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近，是陈枫荣和竹白！

        两人在不远处站住脚，陈枫荣看看，没有发现他人，也没发现有棵红叶树与其他枫树不同。陈枫荣手中捧着一块巴掌大的四方形青色玉牌，色泽古旧。陈枫荣低头看了一阵，问竹白:“你说，这是从哪里得的？”

        竹白指了指晶洞方向:“师父让我在晶洞中重布机关和符印，我无意中触到壁上一块晶石，晶石掉落露出个小洞，里面就搁着这块玉牌。”

        陈枫荣眼中闪动:“晶洞？我记得霓……有人说过晶洞是无患木族闭关修炼的秘地。”是霓飞告诉他的。他顿了一下才说，“看这玉牌的沁色和镌刻手法，至少是几千年的古物。必是祖树或是哪个木妖很久之前把藏在那里的。”

        竹白一付恭敬忠诚的神态:“玉牌上的文字和图形很古怪，我也看不懂。只觉得是块值钱的玉，特拿来孝敬师父。”

        “你做的好。”陈枫荣褒奖道，“这块玉岂是值钱那么简单！”他用袖口小心地擦了擦玉牌，就着亮处又端详一阵，激动难掩:“这是上古神文，你小子怎么可能看得懂？”

        竹白问:“师父看得懂吗？”

        “那当然，我祖上常入上古秘地猎宝，上古神文是必修之项……”陈枫荣猛地止住话头。自从问椿尘阁发展起来，他一直致力于抹去不光彩的猎宝人出身，忘形之下竟脱口而出。

        竹白似没听到，只感兴趣地问:“这上面雕画的可是无患木族的修炼秘籍？”

        陈枫荣摇头，手握玉牌，脸上露出神秘微笑:“这是我们问椿尘阁的修炼秘籍，是无患木族的灭顶灾术。”

        竹白面露讶色:“徒弟不明白。”

        陈枫荣喜极之下神彩飞扬，将玉牌上头几个显眼的古字指给竹白看:“这几个字译成当下语言，就是——轮回木阵。”

        陈枫荣将玉牌上的内容翻译给竹白听。玉牌上雕刻的是一个大型上古修炼术，专门针对无患木族群设计的，运术之后，可令人和无患木对换躯体。

        竹白大惊失色:“对换躯体？您是说人变成木妖，木妖变成人？那徒弟可不愿意！”

        陈枫荣在他肩上拍了一掌:“你为何不愿意？是不是傻！无患木妖天生便会剑术、带修为，木枝本身就是降妖利器，还能遁地行走，更何况，你知道木妖能活多少岁吗？至少千年的寿数！我们辛苦求道，不就是求个长生？”

        竹白仍一脸不接受的模样，摆着手道:“徒弟可不想变成树！”

        “并非变成树的模样，傻小子！”陈枫荣晃了晃手中玉牌，“咱们与木妖换身之后，有两样东西是保留的:一样是咱们的皮，一样是咱们的意识。换身之后，我们仍拥有原本外表和自己的意识，只是骨肉变成无患木的材质，除了感觉自己变强，生活习惯有些改变，不会有其他不适，更拥有了无患木的剑术、修为和遁地技能。如此好事，你不愿意么？”

        竹白疑虑道:“真的吗？那……无患木妖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能会变成一堆没有皮的血肉吧……陈枫荣略想象了一下，也觉得惊心，干脆不去想，挥了挥手道，“不论变成什么丑样子，一把火烧掉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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