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和山鬼一行人分别的时候，曲听枝是从他们的拥簇中挤出去的。
别说她了，估计就连她父皇都没见过这等场面。
改革春风吹满地，地府人民真热情啊。
甚至还有一个热心小鬼一路护送她到了地府鱼站。
“公主妹妹，鱼票我已经买好了。”小鬼递出一团巴掌大的红球球，像极了鱼饲料，“一会儿冉遗鱼来了，你就把鱼票丢进它嘴里。这条鱼是去阎罗殿的，你坐到终点站就能见到阎罗王了。”
这只小鬼身形比她还要矮一个头，曲听枝笑着问道：“我怕是要比你年长几岁，应是姐姐。”
小鬼摆摆手：“鬼可不讲究这些。再说了，我是大齐死掉的科场鬼，比大业早好几百年，真要论辈分你指不定要叫我一声祖宗。”
“竟是大齐人！前辈岂不是在此处住了几千年了？”
“小丫头，刚死吧？”科场鬼一脸理解，“地下没有阳光，我们感觉不到时间，人间几千年对我们来说就像几年。你在这儿多呆呆，过几天说不定就能看见活完八十岁下来转世的老朋友喽。”
且慢！
如果按照科场鬼的说法，她的故人们现在应该已经寿终正寝了，如果他们没有被打入地狱的话，说不定……就在22世纪。
她作为鬼魂之身，在大业自然是无法兴风作浪的。
可是22世纪不同，这里阴阳互通，既然鬼可以被人类那般残忍对待，那她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曲听枝的心咚咚咚跳了起来。
这个阎罗王真是的，早点跟她说清楚她不就早签了吗！非得让她自己花心思来琢磨！
片刻后，阎罗殿里传来咣当一声。
衣衫破败却眉目如画的公主一脚踹开了大门，高声宣布：“阎罗王，本宫答应了——呃？”
一团煞气陡然冲向她的眉心，又在一寸之差停住，渐渐散为烟雾在她脚边缭绕。
幽深的阎罗殿内，忽明忽灭的鬼火悬在头顶，映照出墙上杀气腾腾的鬼面。
曲听枝并未被吓着，一边挥去烟雾，一边向殿内走去。
远远的她便看见了几个黑影一字排开，镶着发光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曲听枝：“……”
他们莫不是在忙公事？活着的时候太久没进过父皇皇兄的宫殿，她竟然忘记了这种地方是不得擅闯的。
“抱歉，是我唐突了，告辞。”
“诶，别走呀听枝妹妹~”
曲听枝顺势回头，只见一个同样身着鲜红长裙的年轻女子朝她招招手。女子面容艳丽，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走路姿势也婀娜妖娆，却已经是满头花白了。
“我是孟婆，就是卖汤的那个。”孟婆的腮处长有两颗痣，像极了梨涡，“过来，让老婆子我好好看看，能代表地府参加综艺的鬼究竟有什么过鬼之处。”
“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我看还不如我呢。”
“白无常你少在这儿阴阳怪气的，是阳间文化局觉得你会带坏小朋友才婉拒的哈。”
“带坏什么了我？”白无常被戳到伤心事，气冲冲地走出阴影，指着曲听枝凶巴巴地问，“你！你来说说！我这形象难道不帅气不正派不是小朋友的心中榜样吗？”
曲听枝视线顺着他宝蓝色的尖头皮鞋，落到了满手纹身与浓烈的烟熏妆上。
作为一个古人，曲听枝发出了由衷的赞美：“很有美感。”
一米八的白无常像个考了满分的孩子似的摇头晃脑，朝她竖起了大拇指：“说得好！千年前的大业公主都比22世纪的阳间人要开明！”
戴着假头套的牛头马面，玩世不恭的阎罗王，年轻貌美却自称老婆子的孟婆，还有与众不同特立独行的白无常……
这阴曹地府，真是太有趣啦。
一番叽喳后，阎罗王不耐烦的声音从深处传了出来：“白无常，你吵死了。”
曲听枝借着微弱的鬼火，才看清这殿内除了雕梁画柱与大业一般，屋内摆设仿若云泥之别。
殿内中央是一张长长的方桌，足以坐下几十人。
而主席位放了一把坚实庞大的椅子，通身由皮革包裹而成，还会……轻轻震动。
白无常撇撇嘴：“你在按摩椅上回消息倒是舒服了，我们屁股都坐麻了，自己找点乐子不行吗？”
话里是埋怨，可语气却没有一丝不满。
阎罗王陷在那把按摩椅里，对着一个浮空的发光板子写写画画。
曲听枝忍不住发问：“……你戴着面具也能看见？”
“没点特异功能怎么当十殿阎王啊。这都是小事，他还会胸口碎大石呢！阎罗，来，给小公主表演一个。”
不出所料，白无常收获了一个虚空大嘴巴子。
按摩椅停止了一轮震动，阎罗王捏着肩站起来，懒洋洋的：“想好了？”
尽管隔着一层面具，但曲听枝仿佛能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在询问自己：“嗯，我签。但在此之前，你须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殿内众鬼倒吸一口凉气。
这新鬼好大的胆子，上来就敢和阎罗王讲条件。
“你问吧，知无不言。”
“其一，我要找的人在何处？”
“在22世纪转世了，你一眼就能认出来。”
“其二，我如何接近他们？”
“他们会在《梦里花》出现，你自由发挥。”
“其三，”曲听枝抿唇，眼底浮出一层担忧，“若我失败了……会如何？”
阎罗王微微抬头，面具上眯起的双眼仿佛想看透她。
“噗嗤。”孟婆忽然笑出了声，“听枝妹妹，你压力这么大干嘛？”
“这个宗义于地府而言很重要，不是么？”
在山鬼一行人面前，曲听枝敢信誓旦旦揽下一切。
她自然是极好的，可这再怎么也是代替整个阴间去的，她这辈子可从来没有承担过这么沉重的担子。
孟婆垂眸望着她愁眉苦脸的模样，越看越慈爱：“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可是一国公主诶，如果你都不能展现我们的优点，这地府里还有谁能？就算这不是个跨界综艺，只是普普通通的表演，你也会做得很好对吧？所以呀，别想那么多，就当去人间开开心心玩了一遭。”
整座地府，似乎对她都是善意。
曲听枝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了签好名的经纪合约，正色道：“这之后，我应当如何做？是否需要背个折子？”
“这档综艺是直播进行的，你现在在做什么，观众看到的就是什么，不需要背剧本。”阎罗王云淡风轻地解释，“你和两个人作为常驻嘉宾，在安排好的路线上驾车旅行，途径每一个站点的时候都可能会有飞行嘉宾上车或下车，你只需要和他们友好相处就行。”
“就……这？”
“就这。”阎罗王勾起嘴角，忽然玩味一笑，“而且，你对这条路线应该很熟悉。”
曲听枝不明所以，她怎会熟悉22世纪的路呢？
“你即将要去往的第一站，是洪业古镇。也就是洪业城遗址。”
洪业城。
承元帝的故里、越氏安葬之所，也是大业国号的来源——洪业城。
那一瞬间，曲听枝有种预感，洪业古镇里会有她想要的答案。
曲听枝定了定神，优雅行礼：“我定不辱使命。不过……我对这个22世纪尚且陌生，烦请阎罗王派人指点我一二，以免露怯。”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一位经纪人。”
“啊？你安排的谁啊？”白无常实在忍不住又叫唤了起来，“这可是地府大事，阎罗你不能瞎搞啊！我混迹时尚圈这么久，多多少少有点人脉，肯定能把听枝妹妹照顾得妥妥当当！让我去吧，肯定比你安排的杂鱼小鬼靠谱——”
“我。”
“……十八层地狱里嚎得太大声了，你说啥？”
阎罗王指尖轻点桌面，长袍松松垮垮滑落，露出肩头利落的线条：“我说，我就是那个经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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