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祁景
漆月是被晃醒的，依稀感觉是在马车上，眼睛□□涸的血痂糊到睁不开，手还在背后捆着，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嘴里很苦，之前被灌了很多次不知道什么药。
失血太多漆月一直昏昏沉沉的，她不知道偷点东西吃居然要送命这么严重，路知云之前说过的不能偷东西的，怪自己没有听，早知道就不要吃东西，一直去找路知云就好了，漆月胸口闷闷的。
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已经开始打仗了吗，他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如果打起来没有人保护一定会受伤，他会流血，会死的，应该去找他的，一定要找到他。
漆月费力的睁开眼，黄昏的天色，眼前是一个坐着的背影，白发一丝不苟的扎了个丸子。
“额……这位老人家”漆月渴了太久，嗓子几乎发不出声音。
听到漆月出声，面前的人转过身。
“……”虽然漆月还是趴在地上的姿势，看到的人也是倒着的，但是不难看出，这个人不老，反而剑眉星目的像个白发版的路知云，只是面无表情，十分冷漠。
“醒了？”那人转过身面对漆月坐着，“自己试着坐起来。”
“……我没有力气”漆月微微使力，身上很疼，“我好渴。”
“起来就给你水喝”白发男说。
“……”漆月又趴了一会儿，看面前的人一点动的意思都没有，手又捆在背后，腰背痛到使不上力，只能用脸撑着地，膝盖使力，在地上吭哧吭哧蹭了半天，总算是倚着车厢壁勉强坐了起来，又疼又累几乎喘不上气。
“水-呃”漆月还没说完，一个水袋飞过来砸在漆月身上又滚到地上，胸口又是一阵钝痛，好不容易坐起来的漆月又费力的趴下去够水袋，总算是喝上了一口水。
那人已经转身不知道在干什么，水袋里的水不多，漆月几口喝完趴在地上喘气顺便问，“如果我再坐起来能给我吃点东西吗？”
那人没有转身，叮叮咣咣不知在捣什么东西。
漆月喝了水稍微缓过来一点，微微动了动手腕，手上的绳索没有之前那么多层也没有之前捆的那么紧了，大约有一指的松度，刚好是路知云之前把脉常按的地方，不知道路知云现在怎么样，天色已暗，今晚一定要跑出去，不能再耽搁了，漆月试着轻轻握拳又松开，让胳膊不继续麻下去。
活动了一会儿漆月慢慢开始犯困，晚上还有活儿要干，漆月正打算顺势睡一会儿，面前那人却忽然转身，漆月睁眼，那人端着不知什么东西坐在漆月面前。
漆月侧躺在地上，不知该作何反应，那人已经把手伸过来了，径直伸到漆月腰际，然后，撩开。
“……”
“……”
两个人都没有出声，漆月就看着腰际的衣服被撩起来，露出裹着白布的腰肋，看来是已经敷过一次药，漆月完全不记得。
白布被解开，里面是绿色的药渣，跟路知云之前敷在自己背上的很像。旧的药渣被轻轻刮下来，漆月才看见自己的一片紫黑的腰肋，怪不得一动就疼的要死，新的药渣被敷上去，白布又被重新缠好。
祁景抬眼看了一眼漆月，正正对上漆月盯着自己的眼睛。
“……”片刻，祁景径自移开眼，收拾东西。
“额……你不给我点吃的吗？”漆月问，她太久没吃东西了。
祁景收拾东西的手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后便拿着收拾好的东西转身坐到远处了。
漆月眼看着他坐远，然后，飞来了一块饼，阿山带的那种、硌牙的军备饼，趴着吃饼太费劲了，饼又难嚼，她吃一会儿歇一会儿，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
密林延绵，夜中静谧，离新驻地已经没有几日路程了，大军便没有再继续前进，依着地势就地休息。
叶荼带着祁景来的时候，萧弈还在看军报。
“王爷”叶荼躬身行礼，“军医来回话”。
“说”萧弈把军报烧掉，抬头看到来人的瞬间，被闪的眯了下眼睛。
祁景上前行礼，回话道“那人恢复速度极快，刑鞭浸毒，伤口应流血不止，但她的伤口没有异状甚至已开始恢复，肋骨虽然尚未长好，但她已经可以自己坐起来，还有……”祁景顿了下，“她后背的袖箭伤也已经好转，没有中毒迹象。”
萧弈听得一脸问号，这才抬起头来，看到眼前的人，不禁微微眯了下眼睛。
“你是哪里的军医？”
“草民本是山野一郎中，战时被征召入营，专事一百零三大队医药。”
萧弈眉头微挑，叶荼见状马上靠过来，附到萧弈耳边悄声解释，“这队新编的尚无军士，我觉得事情隐秘不好太张扬的找人。”
“他明晃晃的站在这里你告诉我不张扬你是什么时候瞎的”萧弈咬牙道。
祁景看着他俩咬耳朵，一副见惯了的样子，没有做声，只坦然的看着他们，他医术不错，但一头白发白睫银瞳色十分骇人，不管在哪里都很难长留。
萧弈瞪了叶荼一眼，又坐正了些，开口道，“你可有看出些什么？”
祁景微微一怔，忙回答，“没有人天生百毒不侵，我拿多种药物浅试过，均未产生不良反应，我怀疑是有人刻意为之。”
“细作？”萧弈问。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祁景回道，“边境多城均有这样的手段，只是不知她来自何处”。
萧弈闻言挥手让祁景退下了，自己皱眉深深的思量起来。
……
月上中天，外面只有巡逻的士兵沙沙的脚步声，漆月睁开眼，整个营地黑漆漆的，马车里只有她自己，吃过喝过，头已经不再晕了，漆月轻轻挪动身体，只有腰腹还疼的厉害。
她活动活动手腕，手也不再麻木，漆月忍着腰腹的剧痛，拼命把腿蜷起贴近腰腹，缩成一团，好让手臂从背后转到身前。
肋骨受到挤压，漆月疼到出了一身冷汗，好不容易把手转到身前，她用力去咬绳结，待绳结解开，嘴唇已经被麻绳磨到血淋淋。
外面依旧没什么动静，漆月悄悄把头探出马车。
正好跟坐着车辕上休息的祁景四目相对。
“……”
“……”
漆月迅速翻出马车，还没起身就往刚跳下马车的祁景膝弯踹去，祁景一时不查被踹个正着，左腿一弯跪在地上，漆月面对祁景迅速起身抬肘朝他太阳穴袭去，两人距离不过一拳，漆月的肘击转瞬即到，祁景不躲不闪，右手一拳打在漆月毫无防备的左侧腰腹。
漆月全身一麻，软倒在地。
“……”
片刻后祁景活动了一下膝盖，把漆月扛回车上。
漆月脑袋清醒，全身麻痹，仰在马车里想
“跟医士打架过于吃亏了”。
马车外，祁医生脸色跟发色一样白，
“膝盖疼”。
……
寒风呼号着穿过稀疏的枯树林，黑底银虎纹旗猎猎作响，连绵成一片黑云。
银虎军营地漆黑一片，只有巡逻的点点火光在暗中闪烁。
黑压压的地平线起伏曲折，在黑夜中逐渐向营地推进……
萧弈停在敌人的眼皮底下多日驻足不前，果然引得敌人按捺不住，趁夜摸了过来。
在第一个发现营地空空的兵士尚未喊出声时，无数冷箭从暗中射出，呈包围之势将敌人的前锋部队困在空营中。
敌军被激怒，突围声起。
漆月被乱战声吵醒，军鼓震得她的耳朵嗡嗡作响，军士拼杀的声音从几里地外传来，她还被捆在车上，透过门帘的缝隙，能看到祁景还在外面坐着。
打仗了？
这个念头甫一闪现，漆月的心重重的跳了起来。
路知云，打仗了我还没有找到他，路知云怎么办……
无数的念头从她脑海里闪过……
宣王？
对，路知云提过的，他是去找宣王的。
“咳咳咳咳咳”她忽然吐出血来，不停的咳嗽。
祁景听到动静，转身进车里查看情况。
漆月故技重施，在他探过身来时，迅速把手臂从身后绕至身前，借势重重的砸在祁景的下巴上。
祁景下巴被一记重击，骨裂的声音传至脑中，整个脑袋都是蒙的，登时失去了反抗能力。
……
大帐昏暗的烛火中。
萧弈正在帐中与副将推演战况，越来越不对劲，敌军小股探子趁夜偷袭，寥寥数十人怎会战如此之久。
追究起来，军中的个个统领都敷衍了事说不出个所以然，萧弈心中越发的不安，他环顾四周，满帐的统领一个个在烛火中面色阴森。
“报！！！紧急军情！！！”
外面有人疾奔进来。
“王爷！！王爷！！！营地北边有有有！！”
“北边？”萧弈斥责道，“你说什么胡话！！北边是悬崖。”
“是是是悬崖”那人看来着实被吓的不轻，“有有有……”。
萧弈扫了一眼地形图，沉声说，“你再说一遍，你看到了什么”。
“属下、属下按例巡视营地后方，因营地后方靠山顶，地势险峻，鲜有人烟，因而几个小队的人步行巡查……”
“可可可”那人胡乱摸了一把脸上的汗，黑红的泥土在脸上糊作一团，显得他惊恐的脸更加扭曲“可是忽然起了雾，黑、黑雾，黑雾把前面的赵良他们吞、吞进去了，连警哨声音都没有听到，我、我们分成两队，一队去查看，一队回来报信，可是又有什么从草丛里窜了出来，把人、把人都撕扯都撕开了，胳膊腿都撕开了”。
萧弈眉头紧锁，瞟了一眼叶晚，叶晚便匆匆出去了。
那人仿佛陷入了什么恐怖的回忆中，血红的双眼凸出，手胡乱的比划着“小军，是小军把自己点着了，他把自己点着了，我才看见，是阴兵，阴兵，他们从天上下来，从土里爬出来，都没有脸，都是狼，老虎，有老虎，小军让我回来报信，小军，小军……”
到这时，那人才似刚反应过来一般，眼泪肆虐地从眼眶里涌出来，“小军才十三岁……”。
萧弈面如凝霜，让副将带这人下去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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