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霸凌开始
早读第一道预备铃，同学急急忙忙跑进教室，班干已经站上讲台，准备带领读书。
陈剑忽然出现在九班前门，目光锁定李林后用力在门上捶了一下，门撞在墙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林宝，道歉。”陈剑瞪着李林吼道。
二十世纪初期，问哪几个字是男孩女孩大人小孩都羞于说出口的，那就是【对不起】。
似乎在那代人的认知里，道歉是可耻的羞愧的是低人一等的，甚至有时明明知道自己是错的，也硬憋着一口气涨红着脸不道歉，哪怕关系破裂。一句对不起，跟下跪一样让人心生抗拒。
李林站起身来，向门口的陈剑九十度鞠躬，“对不起。”三个字清晰响亮。我们林宝，不是普通人。
能屈能伸，小不忍则乱大谋，还是早点儿结束吧，毕竟吴臣诚让他这几天先别出校门。
大家还在震惊当中，带头大哥吴臣诚吼道：“陈剑你有完没完，屁大的事要记仇到什么时候。”
“完什么完。”陈剑似乎还想说什么，指着李林又落下一句：“你等着，别让我在校外看见你。”
李林坐下后，带头大哥远远地安慰到：“他就那样，雷声大雨点小，他要是动你你跟我说，我们也揍他。”
“谢谢吴老大，我近期不出校门就是了。”李林说。
何乙从后门跑进教室，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有点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我迟到了？”
“九班陈剑找李林麻烦。”何乙同桌说。
“林，怎么了？”何乙站着对李林喊了一句。
“放心，没事。”李林回答。确实，何乙没看球赛，估计也没人跟他说自己和陈剑的过节。
何乙坐下后还是问了同桌：“陈剑是谁？”
“九班的，篮球赛跟李林发生了点矛盾，李林踢了他们班的人。”同桌说。
“可以啊，我们家林宝宝居然也会打人。”这句话跟程朗学的，想想又说，“估计是那个人该打。李林不是动手的人。”
“没人知道李林为什么打他。他也不说。陈剑估计是输了球不爽，找借口撒气呢。刚刚李林也道歉了。”同桌说。
这边，第一节课课间，陈剑跑到楼上找他的发小，林泽源，小名二狗。
“二狗，帮我弄只长蛆的死老鼠来，我要吓死那个林宝。”陈剑说。
“我靠，你不是一向自诩光明磊落的吗？被咬一口居然变得这么阴险。”二狗一脸难以置信。
“我倒是想动手，他都不出校门我能怎么办！谁知道他住校！要不冲进他宿舍把他蒙被子里打一顿算了。”陈剑说。
“行啦行啦，我给你弄，不然你校内打架被退学绝对能怪我头上。”二狗向来拒绝不了陈剑。
当天晚上，二狗翻出抓老鼠的铁笼子，偌大的菜市场最不缺的就是老鼠。抓到了活的还得把它弄死，二狗有点下不去手，找了大狗帮忙，大狗是他的双胞胎哥哥，林泽渊。
大狗说：“你躲起来。”
这种画面二狗看不了，这也是他忌惮大狗的地方，大狗下手特狠，小时候见过一次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甚至觉得大狗杀人后能不慌不忙地分尸。
不一会儿，大狗递给二狗一个盒子，二狗问：“这是什么？”
“老鼠。”
“哦哦，谢谢哥。”
大狗就这点好，无论二狗多么犯傻他都不会用嘲笑的语气说话，这情况换了陈剑，陈剑可能会说“这是你的脑子”。
亲哥就是亲哥，还是疼自己的。本想问几天能腐烂，想想自己在大狗面前已经够蠢了还是算了，先放个几天。
可没两天就非常臭了，塑料袋一装，到学校往陈剑面前一递，二狗觉得自己任务完成那叫一个漂亮。
“是什么？”
“你明明跟我一样蠢为什么还有脸嘲笑我，老鼠啊。”
陈剑一脸嫌弃地接过，准备打开袋子。
“别开，要开等我走了再开，太臭了我跟你说。”说完二狗飞奔上楼了，剩下陈剑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算了，不开就不开吧，先放凳子下。
课间操时间，学生们开始涌向操场，陈剑站在走廊等人都走光了开始往九班走去，极其不幸的是九班还有两个女生在教室聊天，看样子是不会下楼做课间操了。
陈剑寻思着能不能偷偷放李林桌面，他桌子就在窗边，但两个女生的位置离李林的座位不远，不好下手，那只好等中午放学了。
带着死老鼠回了教室，纯属好奇，陈剑打开了塑料袋，扑面而来的巨臭让他把老鼠尸体放到前门背后的垃圾桶旁边，放凳子下他心里发毛。
课间操结束同学们陆续回教室，有个同学丢垃圾的时候看到了垃圾桶旁边的袋子，好奇的拿起来看了一眼，解开了袋子，一股浓烈的臭味熏得他迅速把袋子丢垃圾桶里，一脸厌恶地跑去洗手了。
铃响刚结束，一个小老头走进教室，最后两节是班主任的课。
然后陈剑罚站了两节课。
“居然把死老鼠带来学校，还是腐烂发臭长蛆的死老鼠，很有才华嘛。”班主任的声音没有一丝怒气。
全班静默，陈剑都没想明白袋子是什么时候被谁打开的，还让班主任给闻到了，闻到就闻到了，为什么他要打开盒子。
装傻吧，课间操也没人看到他放老鼠在那。
“没有人承认那就人人有罪。”小老头说。
说完，教室还是一阵静默。
“我不搞那种照顾你们自尊心那一套，什么偷偷写小纸条承认错误，或者写匿名举报，在我这里不需要。一是敢做就要敢当，二是匿名举报会伤你们彼此间的信任与和气。所以，十声之后没有人主动承认的，全班就大团结地下楼操场跑十圈吧。”十圈一出口，全班一片哗然。
“十、九。”小老头开始倒数。
“是我。”陈剑站起来。
“原因？”小老头问。
“捉弄人。”
“捉弄谁？”
“秘密。”
“成功了吗？”
“没。”
“嗯。本来呢，我觉得放你抽屉里让它陪你上课是最好的惩罚，但会影响到周围的同学。现在请你把它拿到垃圾池处理掉，然后回来站着听课。如果还有下次，让你爸过来把它带回家。”
陈剑走上讲台拿过袋子，袋子已经被小老头扎好口，味道没出来。
路过九班的时候看到了李林，李林双手环胸靠着椅背专心看着黑板，上什么课这么牛？坐窗边好几个人都被路过的陈剑分了一下神。回来的时候陈剑去洗了手，一出卫生间，眼神又粘在李林的背影上。
头发真黑，他没仔细看过李林的脸，也没认真听过李林的声音，为什么就会梦到他了，还是那个种梦，太恶心了。这仇还是得报的，但除了直接动手，他也想不出有什么别的办法。
一定还有办法的，更高级一点的办法，二狗没有自己聪明，不能问他，大狗这个人太阴，也不能问他，身边的朋友都想了一圈，忽然觉得还是自己最可靠，嗯，自我的肯定，真棒，所以，周末他到精品店买了恶作剧的道具。
李林真的做到不出校门，同桌给他带早餐，每天宿舍教室食堂，之后的球赛也谢绝了。
在换座位之前，李林抽屉里出现过两次恶作剧的道具，精美的礼品盒，一打开，迅速弹出巨大的青虫着实吓了李林一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丑陋恶心，触感软趴趴的。第二个是一根十分逼真且血淋淋的断指，李林内心竟是半点波澜都没起，陈剑的钱白花了啊。
两个礼物都是在晚自习放学后，在无人的厕所里打开的。如此“用心”的礼物李林没丢，放在宿舍的抽屉里。
座位是每个月都要轮换的，李林担心陈剑的恶作剧继续进行，这样会连累下一个换到他座位的同学，目前他没有胆量直接去找陈剑，也没有证据证明这弱智玩意是陈剑放的。
七班没有他认识的人，要如何提醒陈剑不要吓到别的同学。要不跟下一个坐这个位置的同学提前打招呼？换座位是有规律的，李林很快找到下一个坐他位置的人同学。
“欧依琳，想跟你说件事。”李林把这个即将换到他的座位的女同学叫到了走廊，“是这样，最近有人会在我这个座位放些恶作剧的东西，你看现在不是要换座位了嘛，我是担心到时这些东西出现在你抽屉里，所以先跟你说一声，如果有，你别打开，直接给我就好。”
“恶作剧？”女同学有些不解。
“是吧，总之你别打开，万一被吓到了不好。”李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难道说自己被人蓄意报复？
“你这样说我反而会好奇，万一我打开了呢，你会生气吗？”欧依琳问。
“不会生气，只是担心你会被吓到。”李林说。
“要告诉老师吗？谁这么幼稚。”欧依琳说。
“不用，小事。就先跟你说一声，让你有心理准备。”李林说。
下午放学就开始换座位，李林多少有些担心的。
晚自习，旁边的同学递过来一本笔记本，封面写着李林和何乙，中间画着双向箭头。
李林先是一愣，心想：你怎么不画个爱心在中间呢。
打开本子，何乙特有的小学生字体：
【李林，我觉得你不是外表看起来的那个你，请向我袒露内心深处的你。】
什么东西？李林眉头皱起，何乙开始关注别人了？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王母娘娘爱上孙悟空了？我要袒露什么？肚脐眼旁边的那个小痣吗？因为换座位的事忧心忡忡的，心情不是很美丽。
【你是说我表里不一吗？】李林回了句玩笑话。
【不是。就是你平时老说渴望爱情，会不会爱情真的来的时候你却拒绝？】何乙解释到。
拒绝？他是想知道爱情真实的模样，最重要的，他想了解他的父母，了解他们是不是还相爱。他看的关于爱情的书可能比女生都多，不是租书店里那种台湾言情小说，当然也看过，但那些大多是一个模板出来的，他看的是他爸爸书柜里的书，都是叫得上名字的大家。
人也像一本书，每一本都不一样，或喜或悲，或浓烈或淡泊，或生涩或欢畅。世上真有人爱得如此疯狂，李林越发提醒自己不要为爱痴狂，不要为了一个女孩寻死，也不要伤害任何女孩，因为对方也可能为你寻死，和任何人保持适当的距离。
好矛盾啊自己，也许被何乙说中了。
【爱情像清晨菜市场里新鲜的瓜果蔬菜，你不得挑个顺眼的？】李林回了个通俗的比喻。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何乙问得直接。
何乙问这些想干什么？要给我介绍女朋友？怎么了这是？太突然了，要不是亲眼看着何乙在这本子上写字，李林都不会相信这些问题是何乙问的，他受什么刺激了？
【不像你这么八卦就行。喜欢就是喜欢，还看类型，两个人同一类型你要同时喜欢两个吗？】
喜欢会随着成长而改变的，小时候喜欢的，长大喜欢的，有可能不一样。以前喜欢晴儿，多温柔多善良多懂事，到后来就不喜欢了，也不是不喜欢，是对谁都喜欢不起来，书中的女性千千万万种性格，千千万万种风情，千千万万种可爱，大多都被辜负被伤害。
十七岁的少年，会用“女性”这个词，会这么想，怕是只有李林了。
晚自习的教学楼，灯火通明，课间，李林靠着走廊栏杆吹风，看着吊扇各自转各自的，步调不一。
文尖班八班安静得像没下课一样，七班一堆男生在走廊哄闹，李林望过去，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个不是气球，而是充了气的避孕套被他们当作气球拍来拍去。
这东西，他们是怎么弄到的？啊，想起来了，路边的墙上有投币购买安全套的机子，打着计划生育的广告。
路过的女生一脸茫然地看他们拍球，生理课上，老师是没有介绍避孕套的，他们也没见过实物，李林知道这个东西也是通过书籍。
陈剑跟他们玩得很愉快，跳起来拍球总能拍到，哦，不是球，是套，每次拍到都笑得像个傻子。这个人，居然买整蛊玩具，果然幼稚，下次放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到抽屉里的东西不对，座位换人了，拜托你要精明点陈大哥。
陈剑发现李林在看他们，一条长长的走廊，几乎所有人都在看他们，他对李林吼了句看什么看。
李林心里是咯噔了一下，他长这么大，没有吼过别人，而这个陈剑已经第二次吼他了。
“再看咬你。”旁边的同学补了句，这话声音不大，李林没有听到。
陈剑听到了，先是一愣，然后反手就往那同学身上啪啪啪扇巴掌，“你去你去，他咬死你个混蛋。”边说边用余光看着李林走进教室。
投放了两次整蛊玩具，也没见李林有任何反应，陈剑还是略微不爽的，他想，如果李林敢报复他，他就往大了去整，他就想闹大。
那天看见李林从老师办公室拿了一沓卷子路过七班，陈剑想也没想就叫上他同桌去上厕所。
“神经病吧，又不是女生，上厕所还得一起。”同桌嫌弃地说到。
“有事，帮个忙。快。”陈剑扯了他就冲出去，“快点跑。”
两个人就打打闹闹地跑了起来，路过李林身边的时候，陈剑“不小心”撞到了李林。
突如其来的冲击力把李林撞到了八班的窗边，卷子掉到了地上，李林有些发愣地看着撞他的人，看到陈剑脸上开心地笑，也没说话，蹲下身子把卷子捡起，拍拍底部，走回教室。
边跑边回头的陈剑，开心地蹦了起来，李林这颗软柿子，他捏定了，还要把他捏成小鸡的形状，哈哈哈哈哈，想想就开心。
球赛后是喜迎新年的艺术节，一个多月时间的准备，九班是舞蹈，西班牙斗牛士进行曲，双人舞，李林没能逃掉。每天中午、体育课、放学，校园都热闹非凡，各种曼妙的舞姿。
下午放学，陈剑一定会出现在篮球场上，十一月，还光着膀子打球，真的不是李林刻意去看，而是陈剑太白了，所有人，李林敢打赌，所有路过操场的人都会被那道白光晃到双眼，更何况九班就在球场旁的树下排练舞蹈。
男生打球出汗还是习惯扯衣服来擦，陈剑有护手腕，这东西挺酷的，李林以前也想买，又想到自己不是运动的人戴这东西难免做装腔作势，就算了。
文艺委员刘颖教男生动作，八个男生，站都站不整齐，动作还生硬。
“要把气质体现出来，热情奔放、自信满满，你们是二中最靓的仔，明白吗？”刘颖说，“先来站姿。”
男生们笑笑，这种时候，李林话都不多，舞蹈也是一种学习，不擅长的都是要学习，要谦卑。小八字步站好，挺起腰杆和胸膛，抬起下巴，像勇敢的斗牛士，眼里要有必胜的光芒。
“行啊，林宝站得挺标准，其它人学学，林宝，手。”刘颖边说边向他伸手。
李林绅士般做了个请的手势，刘颖把手搭上去的时候李林忽然就弯腰笑场了。
“我怎么觉得我像只听话的小狗呢，哈哈哈哈哈哈。”说完其它人也笑了，十七岁的笑点，是有点儿低的。
笑着笑着，李林的视线瞥到了球场那边，白白的那个人居然在看他们？视线差点对上的时候，白肉男把视线移开了。
要说为什么高中的生活最值得回味呢，因为纯真。
跳舞嘛，肢体接触是肯定的，但就是个争一等奖的活动，根本没有男女心思在里面。
拍手牵手挽手转圈搂腰，脸上都是热情自信而欢乐的笑容，眼神干净。
两天后的课间操结束，回到教室的欧依琳确实在抽屉里看到一个黑色的小礼盒，她想给李林但又好奇，万一是给自己的呢，所以决定自己先打开来看，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吓得大叫，还把手里的盒子扔了，其它人一脸茫然地看着她，李林迅速把盒子捡了起来，一颗带血的眼珠子滚到了凳子下面。
装好后，犹豫了一下，李林拿着盒子走到七班后门。第三组最后一桌，陈剑坐在座位上，专心地用右手中指转着书，很快很稳，很高中生，很幼稚。
鼓起了勇气，李林跨过第二组的座位，站到了陈剑旁边。
陈剑看到他后吓得书都掉了，满脸惊讶又茫然地看着李林，完全没有平时那种气焰嚣张的模样。
调整呼吸像是给自己打气，李林举举手里的盒子，说：“现在我坐第二组第四桌右边，下次别放错了。”说完刚好铃声响起，本想转身离开，发现刚刚跨过来的座位已经有人坐下了，李林只好尽量让动作自然协调地走向讲台从前门出去了。
陈剑一言未发，一路“目送”李林从前门走到后门直至消失。
打那以后，李林再没有收到过那些整蛊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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