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明天早上记得等我啊

对于杨柳这个棘手的情敌，钟意不经意间竟不战而屈人之兵、意外的收获令她一整个大白天都心旷神怡。

        但是，她显然低估了好朋友夸张至极的洁癖。

        “杨柳，等下课铃声一响，我们就冲食堂啊！”钟意兴致勃勃地向身旁的好友提议，“我实在太想念食堂的卷心菜炒回锅肉了！”

        杨柳却弱柳扶风，撑起一张肉乎乎、又青白青白的小脸，有气无力道：“算了，我今天没胃口吃晚饭，全当减肥好了。”

        绝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嘛！

        一直奉行人活着只为一口饭吃的好朋友、竟然肯节食减肥了！

        钟意半信半疑、却是很欣慰的！

        不过见杨柳一面说着一面心不甘情不愿、幽怨地不时朝明昳瞥瞥，钟意就瞬间了然过来，震惊了：她胡诌八道几句，后劲儿这么大的嘛！

        她不过就是说，明昳蓬头垢面、抠脚、挖鼻孔……

        钟意若有所思地回忆，脑海里情不自禁浮现明昳抠脚、挖鼻孔的画面，她想象力丰富的、简直更盛杨柳一筹了，冷不丁把自己吓得一哆嗦，就此打住。

        钟意简直问心有愧啊、看朋友被折腾得生煎似的模样，她砸吧砸吧嘴，真想把实情说出来、却到底咬紧了牙关。

        下课铃声响，钟意随着人群、像是行尸走肉般没有灵魂地向食堂游荡，也如愿以偿吃上了香喷喷的卷心菜炒回锅肉、以及颗颗晶莹饱满的大白米饭。

        如果换杨柳在，肯定要多打一份，她胃口超大的！

        想起了教室里被她祸害的好友，登时觉得碗里的回锅肉跟大白米饭都不香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吃完饭，她特地去小卖部、出于愧疚跟补偿的心理，钟意豪气万丈、大手一挥，给杨柳买了她最喜欢的白玉兰卷、巧克力味的提拉米苏、还有冰冰凉凉的爱心泡芙，顺带给她买了一杯开胃的酸酸甜甜的果茶。

        摸着空瘪瘪的钱包、拎着老沉老沉的两袋，钟意却释怀多了，笑眯眯、饶有期待地朝教室走去；她已经能想到，饿了好一会儿、已经身心煎熬的杨柳肯定会风卷残云般把她买的午餐都吃光光！

        没胃口、不吃午饭、要减肥？神马都是浮云！

        钟意光想着，就目光熠熠、老有成就感了！

        “杨柳！”钟意神秘兮兮地来到好友身边，那人小脑袋扎扎实实埋在臂弯里，奄奄一息了似的。

        “猜猜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臂弯里的小脑袋纹丝不动，人理都不带理她的；钟意急不可耐推推她的胳膊肘：“给点反应啊，我斥巨资给你买的呢！”

        杨柳终于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意兴阑珊地看着她。

        钟意一点不放在心上，开始了她吆喝叫卖似的表演：“你看啊，我给你买了白玉兰卷、你要的甜度刚刚好的那种哦！”

        “提拉米苏是冰镇过得，搭配果茶、吃起来一定不腻！”

        “还有你最喜欢的果酱泡芙，里面的白桃夹心老多老多啦，怎么样、是不是已经胃口全开了！”

        可意料之外地，杨柳痛苦地抚了抚额头：“完了，我看着听着都确实好好吃，就是一点没有胃口，我完了钟意！”

        你完什么完啊，你顶多没有胃口、又不是怀孕！

        钟意也有些急了，索性递给她果茶：“你先喝一点开开胃看看！”

        前面的明昳也被他们的动静所吸引，不由得好奇地别眼瞧瞧她们；他不瞧还好，一瞧杨柳就见着他的脸、跟避如蛇蝎似的把嘴边的饮料推得老远。

        “算了算了，我不吃了，受不住啊钟意！”

        明昳一脸莫名其妙，怎么感觉自己长相很倒人胃口似的、让杨柳一看就脸色青白一片；不过杨柳这几天都对他趋之若鹜、热火朝天的，眼下应该是自己多想了吧。

        女人啊，是最琢磨不透、扑朔迷离的生物了；他还是敬而远之为好，明昳兀自点点头、又转回身子继续愉悦地看课外书去。

        钟意终于认命、挫败地把东西收好：“好吧，拿我给你先收起来，你什么时候想吃了再吃就是！”

        可杨柳一声不吭，那眼神嫌恶的、好像在看排泄物一般；钟意真是叹息连连了。

        前方的夏如歌却早注意到她们的动静，早被馋得暗暗咽了好几口口水：杨柳实在太暴殄天物了吧！

        再者，她自以为这段时日，有了杨柳的介入，她和钟意的关系其实缓和许多。

        所以，夏如歌跃跃欲试转过身，示好地道：“钟意，我也好想尝一点，你买了这么多、可不可以送我一个呀？”

        钟意面无表情看她眼，继续十指纷飞地把东西都装好、往杨柳的抽屉放去，一点没有歉意的感觉：“不好意思，不可以哦，杨柳她还没吃午饭、胃口也比较大。”

        夏如歌被她的回答狠狠一噎，又看了一眼显而易见、明显没有一丁点胃口的郁郁寡欢的杨柳，面色有些难堪地羞红一片、也怏怏不乐坐回身去。

        切，谁稀罕你那堆东西；她又不是买不起，只是手头不宽裕，一周的零花钱只能这么挥霍一次！

        她可不像钟意这么败家的！

        下午放学，明昳收拾好书包、就转过身来看她眼；钟意一言不发，手上动作却加快许多，然后两人心照不宣地并排走出教室。

        “钟意，我的自行车修好了。”明昳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钟意缄默着点点头，其实他们一起坐公车上学放学、已经一周有余，明昳再怎么时间紧凑，也肯定早把自行车这点小事做好了。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公交站台、摩肩接踵的，明昳默不作声、自然而然站到她身后去、最大范畴地护着她；钟意嗅着他的皂角衣香，那么的沁人心脾、令人心悸。

        公交车很快就来了，钟意也习以为常地去拉他的衣摆，人群像洪水一般在汹涌攒动、他们却总能因为这一点点相连，而彼此紧密地挨着。

        待两人都站定，沉默了许久的明昳终于开口：“钟意，你怎么想的？”

        “嗯？”钟意不明所以看他。

        “……你想和我一起，继续坐公交车上学放学嘛？”男孩生平第一次，询问女孩这样一语双关的问题，不自在地羞红了一张白净的脸，一双眼却熠熠生辉、坚持地看着她。

        钟意怔怔又痴痴，猝不及防看进他暗潮涌动、深邃如黑曜石的眼，久久不能言语。

        明昳亦久久得不到她肯定的回应，渐渐地，眼里的星光退却、他佯装风轻云淡地埋首：“不想也没关系啊，那你可以和明耀一起乘车，其实这样确实要更方便快捷些。”

        待钟意终于回神，意识到自己傻愣着都错过些什么，追悔莫及，又翁动着双唇、嗓子像凭空没了似的说不出话来。

        钟意要被自己急死气死，眼见着明昳直直看着窗外风景、再不搭理自己了，她只能垂头丧气地先埋首、暗暗蓄力中。

        两人从公交车下来，一左一右默默走到分别的拐角处，明昳就停下来。

        出乎意料地，面上黑乎乎的小脑袋也默不作声、一动不动，明昳有些疑惑地开口：“钟意，你……”

        钟意感觉自己在他面前不能自已地、越来越娇羞了，爱情真是个令人做作的玩意儿，她太难了。

        “明昳，”钟意看都不敢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心跳如擂鼓，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我想跟你一起上学放学，明天早上一定要记得等我啊！”

        钟意说完就跑，跟做贼似的偷了东西就没命飞快地狂奔，她个子娇小、背个沉甸甸而硕大的双肩包，跑起路来其实歪歪扭扭、并不雅观、却是丑萌丑萌的。

        明昳那双波澜不惊的眼啊，就不能自已、随着女孩的摇摇晃晃而闪闪烁烁。

        他自顾自笑开来，一个人站在原地像个傻大个似的笑了很久。

        晚餐，明太太又一次代替明父，坐到了餐桌的主位上，钟意已经见怪不怪；自从上次鸡飞狗跳的打闹以后，明父开始三天两头不回家，大概是觉见了钟意、心有余愧、面子上也挂不住。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明耀，正顶着两只好不容易由紫转青、实至名归的熊猫眼，已经习以为常地大吃大喝着。

        但钟意却是永远不可能习惯的，她太憋屈了，那人就直喇喇坐她对面！

        明父也太损了，每一拳都打得那么准、正中靶心，钟意还是头一回在现实生活见着熊猫眼，每天晚饭桌准时准点见一次，视觉冲击太大了。

        她一见、眼睛、嘴角、面部肌肉都跟癫痫了似的抽得厉害；只能一直埋首、脑袋都要埋进米饭堆里，夹菜也只敢夹面前的。

        心眼比针还细的明太太就发现了这点，报复她似的，回回都吩咐佣人摆着小青菜、开水白菜、凉拌黄瓜之类的在她的面前；大鱼大肉的就摆得离她老远了、甚至需要她站起身子去够才行。

        钟意感觉自己都成了牛跟马，在明家都吃一个周的草了；她还要长身体呢、这样下去、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地长到前世高挑纤长的身板去！

        可她到底敢怒不敢言地，生怕自己抬首一个没忍住、对着明耀没礼貌地笑疯了，后果肯定是被明太太跟明耀紧着揪着做文章、不得善罢甘休的。

        钟意看着眼里的小炒菜、无声而长长地叹了口气，只能忍气吞声继续咽下去：没有关系，大不了白天她在学校食堂多吃点荤的、当她稀罕他们家这点肉呢！

        钟意恨恨想着，又不能自已悲伤了：就是可惜了自己无肉不欢的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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